万记杂货铺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修士。
执法队的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数道封条将那扇熟悉的木门牢牢封死。
几个伙计被按在墙角，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陈默挤开人群，目光扫过那刺眼的封条，又看向带队的执法队队长。
那人正是上次处理柳家之事的林坤。
“林队长。”陈默走上前，声音平静道，“万掌柜为人忠厚，在坊市经营数十年，从未有过违规之举。”
“所谓的‘勾结外域修士、私藏禁品’，恐怕是误会。”
林坤转过身，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陈默，此事乃城主府直接下令，证据确凿，并非误会。”
“证据何在？”陈默追问，“我要见万掌柜。”
“万鸿涛已被带回执法堂审讯，在案情未明之前，任何人不得探视。”林坤侧身挡住他的去路。
“陈默，你虽持有玄令，但规矩就是规矩，莫要让我为难。”
陈默盯着林坤的眼睛，试图从他神色中看出些什么。
但对方眼神坦荡，仿佛真的只是在执行公务。
可越是这样，陈默心中的疑虑越重。
林坤并非趋炎附势之辈，上次处理柳家之事时，还能秉持公正。
如今这般强硬，要么是真有“证据”，要么便是这“证据”来自他无法违抗的层面。
比如城主府，甚至是李天雄本人。
“若我偏要见呢？”陈默周身灵力微不可察地涌动，流霜剑虽未出鞘，却已透出一丝冷意。
周雨薇悄悄拉住他的衣袖，低声道：“别冲动，这里人多眼杂。”
林坤眉头微蹙，语气沉了几分：“你刚获玄令，正是城主府看重之时，何必为一个杂货铺掌柜触怒上峰？”
这话看似劝诫，实则带着敲打。
你能有今日，全靠城主府抬举，别自毁前程。
陈默心中冷笑。
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冲着万鸿涛来的，而是冲着他来的。
李青玄在大比中受辱，李天雄虽给了他玄令，却也没打算让他真正“放肆”。
封查杂货铺，不过是想让他明白，城主府能给的，也能随时收回。
“我与万掌柜相交匪浅，他若真有过错，我自会劝他伏法。”陈默压下心头的火气，语气缓和了些。
“但若是有人故意构陷，我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说罢，他不再与林坤纠缠，转身看向人群中的小六子。
“你可知执法队是何时动手的？动手前，可有异常？”
小六子连忙点头：“就在半个时辰前！”
“动手的前一刻，我看到李青玄公子的人在杂货铺附近徘徊，还跟林队长说了几句话！”
李青玄！
陈默眼神一凛。
果然是他。
看来那日大比的怨恨，并未因李天雄的干预而消散，反倒变本加厉，想用这种手段逼他低头。
“我知道了。”陈默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你先回去，我去趟执法堂。”
“可是”小六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周雨薇打断：“照陈小哥说的做，我们会想办法的。”
看着陈默和周雨薇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小六子攥紧了拳头，眼中满是焦急。
执法堂外，守卫森严。
陈默并未硬闯，而是拿出玄令，递给守卫：“烦请通报林队长，玄墨子求见万鸿涛。”
守卫不敢怠慢，很快便传回消息。
林坤请他入内。
执法堂的审讯室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万鸿涛被捆在刑架上，嘴角带着血迹，显然受过刑，但眼神依旧清明。
“陈小哥！”看到陈默，万鸿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铁链牢牢锁住。
“万掌柜。”陈默走上前，眼神中的冷意更盛，“他们对你用刑了？”
“皮外伤，不碍事。”万鸿涛咧嘴一笑，露出带着血丝的牙齿。
“那帮孙子想屈打成招，说我私藏的‘禁品’是你给的，还说你就是外域修士派来的奸细我没认！”
陈默瞳孔骤缩。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李青玄不仅要整垮万鸿涛，还要给他扣上“外域奸细”的帽子，让他在云河城无立足之地！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陈默沉声道，“他们口中的‘禁品’是什么？”
“说是一批刻有外域符文的矿石，从库房搜出来的。”万鸿涛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狗屁！那是前几日一个散修抵押的货款，我根本没细看！”
陈默明白了。
这是早有预谋的栽赃。
那批矿石，恐怕就是李青玄的人故意放在库房的。
“林队长！”陈默扬声道，“万掌柜所说的矿石，可否让我一观？”
林坤从门外走进来，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一个黑木箱抬进来。
箱子打开，里面果然放着几块黝黑的矿石。
那矿石表面刻着扭曲的符文，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陈默拿起一块矿石，指尖灵力微动，仔细探查。
片刻后，他冷笑一声。
“林队长，这根本不是外域符文，而是先前五岳宗所用的护宗大阵。”
“只不过是被人稍加改动，这才看似诡异，实则破绽百出。”
林坤的脸色微变：“你确定？”
“自然。”陈默将矿石放回箱中，“林队长若不信，可以请聚宝阁的季阁主前来一看。”
林坤沉默片刻，显然在权衡。
他虽奉命行事，但也不愿错判忠良。
“好，我这就请季阁主前来。”林坤最终做出决定。
陈默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稍定。
只要季阁主出面，这栽赃便能不攻自破。
然而，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李青玄负手而立，身后跟着两个气息阴冷的修士，正是那日在聚宝阁后院出现的黑影。
“林队长，何必麻烦季阁主？”李青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块矿石而已，就算不是外域符文，私藏带有诡异纹路的物品，也足以定罪了。”
“李公子此言差矣。”陈默挡在万鸿涛身前。
“只要不是明令禁止的禁品，修士有权自由交易。”
“这矿石虽刻有纹路，却无害人之力，何罪之有？”
“有没有罪，不是你说了算。”李青玄走到林坤身边，低声道，“林队长，城主府的意思，是尽快结案，莫要节外生枝。
林坤脸色变幻，看向陈默，眼中带着一丝歉意：“陈默，抱歉，此事”
“我明白。”陈默打断他，心中清楚，李青玄搬出了“城主府”，林坤已不敢再违逆。
他转过身，看着万鸿涛，语气听不出任何悲喜。
“万掌柜，委屈你再待几日，我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万鸿涛重重点头：“陈小哥，我信你！”
“只是你要小心李青玄，他这是冲着你来的！”
“我知道。”陈默最后看了一眼万鸿涛，转身向外走去。
经过李青玄身边时，李青玄低声道：“玄墨道友，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若肯低头，这万掌柜还能少受些苦。”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李公子与其把心思花在这些上，不如先好好稳固道心。”
“免得日后走火入魔。”
李青玄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走出执法堂，暮色已浓。
周雨薇还在外面等候，看到陈默独自出来，连忙上前：“万掌柜他”
“暂时还出不来。”陈默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李青玄铁了心要栽赃，连城主府都搬出来了。”
“那怎么办？”周雨薇忧心忡忡。
“季阁主那边，我已经传讯，他会尽量周旋，至少能保证万掌柜不受重伤。”陈默抬头望向城主府的方向，“但要彻底解决此事，还得从根源入手。”
“你想去找城主大人？”
“是。”陈默握紧了拳头，“李天雄既然给了我玄令，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李青玄如此放肆。”
他顿了顿，看向周雨薇：“你先回丹铺，我去去就回。”
周雨薇点头，却又叮嘱道：“小心些，李青玄敢这么做，说不定早有准备。”
“放心。”陈默笑了笑，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城主府的夜，比别处更沉。
朱红的大门在陈默面前缓缓开启，引路的侍卫面无表情。
穿过几重庭院，烛火在廊下摇曳，将陈默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李天雄正在书房看书，青铜灯台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见陈默进来，他并未抬头，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陈默依言坐下，开门见山：“城主大人，万鸿涛之事，是李青玄的手笔。”
李天雄翻过一页书，书页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哦？你有证据？”
“那批所谓的‘外域矿石’，刻的是五岳宗的护宗大阵，只是稍加修改而已。”陈默直视着他，“我先前去五岳宗见过。”
“而且季阁主也能作证。”
“季长风老奸巨猾，他的话，未必可信。”李天雄终于抬眼，眸中深不见底。
“何况，就算是青玄所为，他为何要针对一个杂货铺掌柜？”
“因为他恨我。”陈默语气平静，“大比之仇，他记在心里，拿万掌柜开刀，是想逼我低头。”
李天雄放下书卷，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规律的笃笃声。
“你可知，青玄的道心因你受损？”
“晚辈知道。”
“那你该明白，他需要一个宣泄口。”李天雄的声音很淡，“万鸿涛只是恰好撞在枪口上。”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这意思是，李天雄知情，甚至默许？
“城主大人的意思是，让万掌柜做这宣泄口？”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可万掌柜是无辜的！”
“修仙界，哪有那么多无辜？”李天雄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你杀过多少人？”
“柳青青、严阳舒、苏邪他们就都该死？”
“他们是恶！”
“在青玄眼里，你也是恶。”李天雄转过身，目光平静的看着陈默。
“你打破了他的骄傲，毁了他的道心，于他而言，你比苏邪更可恨。”
陈默沉默。
他懂李天雄的意思。
强者的规则里，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平衡。
李青玄是云河城的未来，李天雄需要保住他，哪怕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万鸿涛也无所谓。
“玄令是我给你的，你在云河城的地位，也是我认可的。”李天雄的语气缓和了些。
“退一步，此事就此作罢。”
“我让青玄收手，放了万鸿涛，如何？”
这是交易，也是警告。
接受，万鸿涛能活。
不接受，便是与城主府为敌。
陈默看着李天雄，忽然笑了。
“城主大人觉得，我是那种会用朋友换取安稳的人？”
李天雄的眼神冷了下来：“你在挑衅我？”
“晚辈不敢。”陈默站起身，微微躬身，“但晚辈相信，城主大人设立执法堂，不是为了让无辜者蒙冤，让构陷者得意。”
“玄墨丹铺能有今日，离不开万掌柜的扶持，晚辈能走到今天，也从不靠出卖朋友苟活。”
他顿了顿，声音清亮：“若城主大人执意偏袒，晚辈无话可说。”
“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还万掌柜一个清白。”
“哪怕日后与整个云河城为敌。”
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李天雄盯着陈默，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有欣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许久，他的语气冰冷道：“好一个‘哪怕日后与整个云河城为敌’，你是在威胁我么”
说到这里，李天雄却又忽然笑了。
“古贤当年，也有你这股疯劲。”
陈默心中一动。
古贤？
李天雄与古贤相识？
“罢了。”李天雄挥了挥手，“万鸿涛我会放了，矿石之事，就当是一场误会。”
陈默刚要道谢，却听李天雄继续道：“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请讲。”
“三个月后，内城有一场秘境试炼，青玄会去。”李天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也去。”
陈默皱眉：“秘境试炼？”
“是东域最大的一处上古秘境，每五十年开启一次。”
“里面有无尽的机遇，却也有凶险。”李天雄淡淡道，“你们的恩怨，在秘境里了断。”
“生也好，死也罢，全看各自的本事，我不插手。”
这是将难题丢给了秘境。
陈默明白，这是李天雄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既保了李青玄的面子，也给了他公平对决的机会。
“好。”陈默应下，“我去。”
“下去吧。”李天雄重新拿起书卷，不再看他。
陈默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李天雄的声音：“七星丹的丹方，你看得懂？”
陈默脚步一顿，心中剧震。
他从未说过七星丹，李天雄怎么会知道？
“典籍库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里。”李天雄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那丹方牵扯甚广，你最好想清楚再炼。”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握紧了拳头，大步走出书房。
夜风吹过庭院，带着一丝凉意。
万鸿涛被放出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他形容憔悴，衣衫上还沾着血迹，看到陈默，却咧嘴一笑：“我就知道陈小哥会救我。”
“先回丹铺再说。”陈默扶住他，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玄墨丹铺，周雨薇早已备好了伤药。
陈默讲所有的情况给二人说了一遍。
看着万鸿涛上药时龇牙咧嘴的模样，她瞪了陈默一眼：“以后不许再这么冲动，万一那城主不松口，你们都有事怎么办？”
“没有万一。”陈默打断她，“万掌柜不会有事，我也不会。”
万鸿涛抹了把脸，沉声道：“陈小哥，这次是我连累了你，李青玄那厮，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陈默点头，“三个月后有秘境试炼，他会去，我也会去。”
万鸿涛和周雨薇同时一惊。
“秘境？那地方凶险得很！”万鸿涛急道，“听说里面不仅有妖兽，还有各种诡异的阵法，每年都有修士死在里面！”
“越是凶险，越适合了断恩怨。”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总不能一直被他像苍蝇一样盯着。”
周雨薇沉默片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陈默立刻拒绝，“秘境太危险，你留着看丹铺。”
“我修炼了青岚剑诀，实力不比你差多少。”周雨薇坚持道，“多个人，多个照应。”
陈默看着她的眼神，沉默许久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
万鸿涛叹了口气：“既然你们都要去，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多给你们备些疗伤丹药。”
“那就多谢万掌柜了。”
接下来的三个月，云河坊市表面平静，暗流却在涌动。
李青玄沉寂了许多，再没找过陈默的麻烦。
但陈默知道，这李青玄迟早要给他憋个大的。
秘境之中，必然是生死局。
陈默得抓紧一切时间准备。
他将剑诀给周雨薇后，两人时常切磋剑法，配合愈发默契。
周雨薇的进步极快，灵动的剑招中渐渐多了一丝凌厉，不复往日的轻柔。
与此同时，他还在研究七星丹丹方。
越是深入，越觉得此丹玄妙。
七种星辰灵草，需在北斗七星连成一线时采摘。
炼制时还要引动星辰阵法，稍有不慎便会丹毁人亡。
陈默越看，越觉得这丹方不简单，丹方上述一次成丹七颗，分别对应七星。
可更让他在意的是李天雄的警告，这丹方到底牵扯什么？
“这秘境定然不简单，如今我已筑基，可以着手炼制回春丹了。”
陈默拿出了那张回春丹的丹方。
“这回春丹可以片刻间治愈己身，也算是救命稻草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