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陈默再次来到万记杂货铺。
万鸿涛正对着账本唉声叹气，见陈默推门而入，连忙起身迎上。
他脸上还堆着几分复杂的神色：“陈小哥，有消息了。”
“万掌柜，如何？”陈默语气平淡，他的指尖无意识的敲打着柜台。
“苏邪那厮，躲进了黑风谷。”万鸿涛压低声音，胖脸上满是忌惮。
“据说黑风谷整个山谷都被他用毒瘴笼罩，寻常修士靠近不得。”
陈默眉头微蹙。
黑风谷他有印象，地处云河地界外城边缘。
谷中常年刮着裹挟着沙石的风，地势险峻。
五岳宗大劫之时，那五岳宗的宗主云清风说过那黑风谷的谷主已经成为了傀儡。
“还有一事。”万鸿涛搓了搓手，声音压得更低。
“有从黑风谷逃出来的灵草阁弟子说，苏邪和李老一战后伤了根本，修为暴跌。”
“如今怕是只有炼气九层的境界了。”
陈默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炼气九层？
比起当初的筑基巅峰，已是天壤之别。
“灵草阁的弟子为何要逃？”陈默突然问道。
万鸿涛微微一愣，随即说道：“听说苏邪那厮在用活人炼丹。”
活人炼丹？
陈默听完，眉头再次皱起。
“万掌柜，给我一张去黑风谷的地图。”
万鸿涛不敢怠慢，连忙从柜台下翻出一张泛黄的兽皮地图。
上面用朱砂勾勒着前往黑风谷的路径。
“陈小哥，此去凶险，苏邪虽修为大跌，可毒术依旧狠辣，你”
“我知道。”陈默接过地图，转身便走。
万鸿涛看着陈默的背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回到小院时，周雨薇正坐在石桌旁，逗着肩头的白玉猫。
白猫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喉咙里发出温顺的呼噜声。
“要走了？”周雨薇抬头，眼中没有意外，只有一丝了然。
陈默点头，将地图摊开在石桌上：“去黑风谷。”
周雨薇的目光落在地图上。
她的指尖划过标注着“黑风谷”的位置，轻声道：“我与你同去。”
陈默皱眉：“太危险。”
“留在这里，我更不安。”周雨薇叹了一口气。
“五岳宗的余波未平，谁知道会不会有余孽找上门？”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跟你同行。”
她顿了顿，看了眼肩头的白玉猫，笑道：“况且，小白也想跟我一起。”
白玉猫有灵性的地“喵”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周雨薇的脖颈。
陈默沉默片刻。
他确实放心不下将周雨薇独自留在小院。
经历了五岳宗的血劫，他比谁都清楚，这世道的安稳从来都是假象。
“也好。”陈默收起地图，“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出发。”
黑风谷距云河坊市足有三天路程。
两人一猫清晨动身，一路翻山越岭，日夜兼程。
陈默运转敛息法，将气息压至炼气三层的水准。
周雨薇则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装束，腰间佩剑时刻不离。
第三日午后，两人行至一片荒芜的石林。
风中裹挟着淡淡的腥气。
“前面就是黑风谷的外围了。”陈默指着前方被黄沙笼罩的山谷。
“按地图所示，穿过这片石林，再绕过三道险滩，便能抵达谷口。”
话音刚落，石林深处传来一阵窸窣响动。
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他的袍角沾满尘土，胸前的青叶标志歪斜不堪。
陈默定睛一看，这竟是灵草阁的刘丹师。
刘丹师看到陈默，先是一愣，随即脸色煞白，转身就要往石林深处钻。
“站住。”
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
见刘丹师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拦在刘丹师身前。
手中的流霜剑悄然出鞘，剑尖直指对方咽喉。
“陈陈道友！”刘丹师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误会！都是误会！”
“苏邪在黑风谷？”陈默面无表情，剑尖又向前递了半寸。
冰冷的锋芒已经刺痛了刘丹师的皮肤。
刘丹师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
陈默手腕微转，流霜剑青光一闪。
没有刺向刘丹师的要害，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他的右臂！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石林。
刘丹师的右臂齐肩而断，鲜血喷涌而出，溅红了脚下的黄沙。
断手落在地上，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说不说？”陈默面无表情的问道。
刘丹师疼得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长袍。
他看着陈默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青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他嘲讽的散修。
“我说！我说！”刘丹师涕泪横流，声音因恐惧而嘶哑。
“苏阁主不，苏邪就在黑风谷！”
“他和瘸老李一战伤了道基，修为跌得厉害，如今只剩炼气九层了！”
“灵草阁的人都被他胁迫到了谷中。
“说是要炼制什么‘回魂丹’，妄图恢复修为”
陈默听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炼气九层。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收剑回鞘，剑尖的血迹滴落在黄沙上，迅速晕开。
“带路。”
刘丹师捂着流血的断臂，脸色惨白如纸。
他看着陈默手中那柄泛着寒光的流霜剑，再不敢有丝毫迟疑。
哆哆嗦嗦地转过身，朝着石林深处走去。
“往这边走穿过这片石阵，就能看到黑风谷的入口了。”
他的声音因剧痛和恐惧而止不住的颤抖，每走一步都牵动伤口，冷汗顺着额角滚落。
陈默与周雨薇紧随其后。
白玉猫蹲在周雨薇肩头，冰蓝色的瞳孔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这片石林比地图上标注的更加复杂。
嶙峋的怪石如犬牙交错，阳光被切割成破碎的光斑，落在地上晃动不定。
空气中的腥气越来越浓，混杂着一种类似腐草的怪异气味。
吸入肺中竟带着一丝麻痹感。
“苏邪在谷口布了毒瘴。”刘丹师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被灰黑色雾气笼罩的山谷入口。
“那瘴气能蚀骨腐心，炼气期修士沾之即晕，筑基期也需闭息才能勉强通过。”
陈默上前一步，指尖凝聚起一丝火灵力，对着毒瘴轻轻一点。
只见那雾气瞬间翻腾起来，接触到灵力的部分瞬间化为乌有。
可随后却又有更多的雾气从谷中涌出，填补空缺。
“寻常方法行不通。”陈默眉头微蹙，转头看向周雨薇，“你有什么办法？”
周雨薇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两枚晶莹剔透的药丸。
“这是我师门特制的清瘴丹，能抵御三刻钟的剧毒侵袭。”
她将其中一枚递给陈默，自己吞下一枚。
又摸出一小块干净的布条，沾了些清水递给刘丹师。
“先按住伤口，别让血腥味引来了谷中的毒物。”
刘丹师如蒙大赦，连忙用布条死死勒住断臂，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出声。
三人整顿好后踏入毒瘴笼罩的谷口。
雾气浓郁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皮肤接触到雾气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
白玉猫的毛发微微炸开，周身萦绕起一层淡淡的寒气，将靠近周雨薇的毒瘴隔绝开来。
“苏邪将灵草阁的人关在谷心的溶洞里。”刘丹师的声音在雾气中响起。
“他逼我们炼制回魂丹，可药材不够，就抓了附近的散修来当药引”
陈默眼神一冷，却没有说话。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雾气渐渐稀薄，前方隐约出现了几点火光。
随着距离拉近，一座依山而建的溶洞映入眼帘。
洞口守着两名黑衣修士，腰间挂着黑蛟帮的标志，气息都在炼气七层左右。
“动手吗？”周雨薇压低声音，手按在佩剑剑柄上。
陈默摇头，指了指溶洞上方的悬崖：“绕过去。”
三人趁着夜色和残余的毒瘴掩护，悄然攀上悬崖。
从崖顶俯瞰，溶洞周围竟散落着数十具白骨。
有的还保持着挣扎的姿态，显然是被毒物啃噬而死。
“这些都是不愿屈服的散修。”周雨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苏邪当真是丧心病狂。”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禁”字符。
指尖灵力注入，符箓瞬间化作一道金光，悄无声息地落在洞口两名守卫身上。
那两人正打着哈欠闲聊，突然浑身一僵，像是被无形的枷锁困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两个守卫用尽浑身解数终于挣脱束缚。
可是刚想呼救，便被周雨薇快剑封喉，尸体软软倒地，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
“进去。”陈默对着刘丹师冷冷道。
溶洞内比想象中宽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
借着石壁上的火把光芒，可以看到两侧的石台上摆满了各种药材和炼丹炉。
几个穿着灵草阁服饰的修士正麻木地搅动着炉中药液，脸上满是恐惧。
“苏邪在最里面的石室。”刘丹师指着溶洞深处，声音发颤。
“他让我们日夜不停地炼丹，稍有差池就是死”
陈默示意周雨薇看住那些修士，自己则握着流霜剑，一步步走向石室。
越往里走，药味越浓，甚至带着一股腥气。
石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陈默推门而入，只见苏邪正盘膝坐在石床上。
脸色蜡黄，头发花白，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的阴柔狠戾？
他面前的石桌上摆着数十个空丹瓶，地上散落着不少黑色的药渣。
“你来了。”苏邪缓缓睁开眼，看到陈默时，眼中没有意外，只有一丝疲惫的自嘲。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苏邪突然大笑两声。
“陈默啊陈默，我相信你心里一定有很多疑惑，为什么王虎会针对你。”苏邪看着陈默，状若疯魔。
“那是因为我看上了你的炼丹天赋，你的凝神丹竟然是完整的，哈哈哈哈哈哈！”
“我要把你当作我的炉鼎，我要将你的天赋占为己有，我不允许任何人在丹道一途上超过我！！”
“可是后来我又不想让你做我的炉鼎了，你出身低微，不配。”
“所以我要毁了你，哈哈哈哈哈哈！”
苏邪的话没有在陈默的心里泛起任何涟漪。
他的声音平静，流霜剑直指苏邪眉心。
“苏阁主，这笔账，该算了。”
苏邪看着陈默不为所动，再次笑了起来。
只是这笑声嘶哑，震得他胸口一阵起伏，忍不住咳出一口黑血。
“算账？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改变什么？”
“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我不杀他们，也会有别人杀他们”
他猛地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丹瓶，倒出一枚墨绿色的丹药，就要往嘴里塞去。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
陈默眼神一凛，剑随身走，青光一闪，精准地挑飞了苏邪手中的丹药。
丹药落在地上，瞬间冒出阵阵黑烟。
“这种邪丹，你自己也敢吃？”陈默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邪，嘴角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
苏邪看着地上的黑烟，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化为疯狂。
“那又如何？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猛地扑向陈默，双掌带着浓郁的黑气拍来。
掌风所过之处，空气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陈默不闪不避，流霜剑上青光暴涨，一剑斩出！
“噗嗤！”
剑光闪过，苏邪的身影僵在原地。
他低头看着胸口的剑伤，那里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脓水，却迟迟不见血流出来。
他的血液，早已被常年炼制的毒药浸透。
“你”苏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声嘶哑的嗬嗬声，身体软软倒地，彻底没了气息。
石室中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陈默看着苏邪的尸体，面无表情。
他转身走出石室，周雨薇正站在门口等他，眼中带着询问。
“结束了。”陈默的声音有些沙哑。
周雨薇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轻声道：“那些灵草阁的修士说，黑风谷的毒瘴可以用苏邪的血来解。”
“我们”
“不必了。”陈默打断她，“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他抬头看向溶洞外，天色已经微亮。
一缕晨光穿透毒瘴，落在布满尘埃的石地上，映出点点金光。
“我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