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阳舒煞白的脸猛地涨红。
像是被陈默的“滚”字狠狠扇了一巴掌。
严家长子何曾在外城坊市受过这等侮辱?
哪怕刚刚陈默如何让他感到恐惧,此刻的他已经被愤怒占据了头脑。
“滚?!”严阳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些许气急败坏的嘶哑。
他指着陈默的鼻子,指尖都在抖。
“你个小王八蛋!”
“知道本少爷是谁吗?!敢跟本少爷说滚?!”
“我爹是严海阔!”
“严家!外城西街,我严家说了算!”
那两个侍卫此刻也回过神来,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默。
刀虽未出鞘,但那紧握刀柄的手,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胖子前跨半步,封死了陈默左侧退路;
瘦子身形微晃,堵在右侧。
空气之中充满了无形的杀意。
严家长子!严家!
这几个字砸下来,哪怕是陈默此刻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周扒皮和他的对话:
“你觉得这坊市如何?”
“小子不知。”
“嘿,这坊市是片野林子。”
“野猪有獠牙,狐狸有尾巴!”
“想当出头鸟?先看看骨头够不够硬!”
周扒皮的声音在陈默的耳边萦绕。
他精准地凿开了眼前这赤裸裸的现实!
弱肉强食!
他陈默当初只有炼气一层,这点微末修为和炼丹手艺,屁都不算!
可他如今已经炼气四层,此刻也依旧屁都不是!
那柄耗费心血的长刀,此刻更像一块烫手的烙铁。
陈默的胸膛里血气翻涌。
他对这冰冷的世道再一次有了更深刻的体悟。
严阳舒那张愤怒扭曲的脸,如此清晰地映出这修仙界的缩影。
拳头大,就是至理!
但他的态度不会动摇!
这刀,是他心血所铸,值一千灵石!
陈默依旧挺直着脊背,眼神沉静如古井深潭。
没有丝毫的示弱或退缩,陈默就这样静静站在那里。
那两个侍卫已经露出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知死活的东西!”严阳舒眼中的惧色彻底被得意取代。
他狞笑道,“你们两个给我把刀拿过来!”
话音刚落,严阳舒又看向陈默:“你一分钱也别想多拿!”
那胖子侍卫闻令而动,他猛地抽刀,向着陈默狠狠砍去!
“嗡!”
一声低沉到极点的嗡鸣响起。
并非来自刀剑,而是来自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瘸老李!
声音不大,但压迫感却扑面而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瘸老李,此刻竟然站了起来。
他拄着沉重的铁锤,只是微微欠身。
枯槁的手掌看似极其缓慢地抬起,虚虚向前一抓。
可是顷刻间,仿佛有无形的巨手瞬间抓爆了空气!
一股无形的气浪猛然炸开!
目标,正是那胖护卫!
“嘭!”
一声闷响!
那胖护卫,口中猛地喷出一口血雾,身躯如同断线风筝倒飞而出。
“咚”的一声巨响,重重砸在对面布满煤灰的石墙上!
整片墙壁仿佛都震了一下,簌簌的往下落灰。
胖子瘫软在地,胸骨凹陷下去一块,人事不省。
只有嘴角还在不断的往外涌出血沫。
“嘶!”
瘦高护卫倒吸一口冷气,瞳孔瞬间紧缩。
他前扑之势硬生生止住,满脸惊骇的看着前方。
一股对死亡的恐惧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太清楚胖子的实力了!
可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甚至没看清那瘸腿老头是怎么出手的!
这最起码得是筑基期!
也只有筑基期对付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瘦护卫握着刀柄的手掌瞬间出汗,整个人死死僵在原地。
他死死盯着瘸老李那双骤然睁开的浑浊老眼。
那里面哪里还有平日的浑浊?
明明是一种平静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是一种漠视生死,看向他如同看向一直蝼蚁。
看到这一幕,严阳舒脸上的狞笑彻底僵死。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牙齿因极度恐惧而剧烈磕碰的咯咯声!
方才还气焰熏天的“严家长子”四个字,此刻像是一个滑稽的笑话。
被瘸老李一个眼神就碾得粉碎!
他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胯间一阵湿热,竟是吓得失了禁!
瘸老李看都未看那瘫倒的胖子和僵直的瘦子。
目光缓缓移向严阳舒。
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严阳舒觉得这是这辈子最恐怖的事情。
他另一只枯槁的手掌,平平摊开,递向严阳舒。
“刀,一千。”依旧是那沙哑的嗓子,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灵石。”
“拿来。”
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冷的锤子,砸在严阳舒狂跳不止的心脏上。
他眼前阵阵发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
什么嚣张跋扈,什么世家尊严。
在绝对的死亡威胁面前,统统化为了泡影!
“给给他!快给他!”严阳舒带着哭腔,声音因为恐惧从而变得有些嘶哑。
瘦护卫手脚并用地摸索着身上的储物袋
一个极其精致的储物袋被他慌乱中拿了出来,随后只听见灵石不断落地的声音。
终于数完一千灵石后,那瘦护卫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过去。
严阳舒朝着瘸老李颤声道:
“前…前辈息怒!我有…有眼不识泰山!灵石都在…都在这里…”
他膝盖一软,噗通跪在地上。面前变成堆成了小山的灵石堆,他的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瘸老李浑浊的眼睛低垂,枯槁的手掌在那堆灵石上随意一拂。
其中八百五十块灵石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一百五散落在地上。
“八百五十快灵石的尾款已结。”
“滚吧。”瘸老李的声音带着一丝驱赶苍蝇般的不耐烦。
他将手上一个有些破的储物袋丢给了陈默,仿佛刚才一切都未曾发生。
屋内的沉重压力瞬间为之一轻。
瘦护卫如获大赦,连扶带拽地拉起还瘫软在地的严阳舒。
又惊恐万分地瞥了一眼地上不知死活的胖子,根本不敢上前搀扶,只连声道:
“少爷…快、快走!”
拿起长刀,几乎是拖着失禁的严阳舒,踉踉跄跄地冲出门外,仓皇消失在阴冷的老鬼巷深处。
只留下一个昏迷的胖子,和地上那滩散发着腥臊味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