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数息。
炉子里，最后一点火星骤然熄灭。
可陈默的心，此刻却不住的狂跳。
他的眼前，闪过了王虎那阴险的笑脸，更闪过破屋中那具尸体怨毒的眼神。
防御保命，可终究是只是防御！
这坊市，这修仙界，步步杀机，如履薄冰。
唯有掌握了足以化解所有危机的力量，方是立身之本！
想到这里，陈默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挺直脊背，迎着那道目光，双手抱拳，深深一躬，声音不大，却格外的清晰：
“李老，小子愿学！”
瘸老李咧了咧嘴角，露出一口被烟熏得有些发黑的牙：“算你小子还有点眼力！”
随后瘸老李转身，跛着脚，一瘸一拐走向炉后那堆满各式矿石和边角料的墙角。
“咣当”一声，他从底下拖出个落满厚灰的粗陶盆。
里面是半凝固的黑乎乎的粘稠油脂。
“炼器，先得懂料！”瘸老李枯瘦的手指沾了点那油脂。
那油膏竟然带着点温热，被瘸老李拿出来的瞬间还冒着丝丝热气。
“这是‘融铁油’，凡铁沾了它，能多熬三息不红，是淬铁的好玩意。”
他又指向角落里，陈默顺着看去，那里有几块色泽暗淡，只有拳头大小的石头块。
“这堆是‘火泥’，捏碎混进煤里，炉温还能高两分。”
“还有这堆…”
他逐一指点，沙哑的嗓音在屋内回荡。
照着瘸老李的话说，全是些不起眼的，混杂着煤灰石末的“破烂”。
却又是些化腐朽为神奇的旁门左道。
陈默在心底一一记下。
接下来数日，老鬼巷的破屋里，除了往日的捶打声，还多了些许人气。
瘸老李成了最严苛，也最古怪的老师。
白日里，他蹲在角落打磨不知名的兽骨手柄。
有时候眼皮也都不抬，就冷不丁就抛出一个问题：
“小子！融金水遇到寒潭冰，会炸炉！为啥？”
“离火石丢进寒铁矿堆，能点着不？几息？”
“打刀剑胚子，淬火该走‘兑位’还是‘震位’？”
陈默起初被问得汗如雨下，脑中一片混沌。
只凭控火的本能和对材料变化的敏锐感知艰难作答。
说错了，瘸老李就嗤笑一声，也不指正，任由陈默自己去摸索失败。
“又废了！”
瘸老李拍开陈默想补救的手，看着烧塌的银锭子，一脸的生气。
“屁大点的东西都处理不行，炼器控火的‘灵’去哪了？”
“再悟！”
瘸老李将那烧坏的银锭子丢掉，又给陈默拿了一块新的。
陈默的表情逐渐凝重。
一次次熔炼，一次次报废，但陈默却没有丝毫懈怠。
汗珠沿着他的鼻尖滚落，滴在了烧红的铁料上，“滋”的一声腾起一丝白烟。
他的手掌被磨的更加粗糙，但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他开始真正触碰到炼器门道瘸老李说的那股“灵”。
“原来这‘灵’不仅是单纯对于控火的精微，更是对每一分材料的‘知’与‘驭’。”陈默的眼中爆发出精光。
火候、时机、力道、材料间的细微反应…
彼此纠缠，却又玄妙勾连。
识海中，《淬神诀》自行运转，给陈默带来一丝凝神定志的微凉。
这才堪堪压制住焚炉烈焰带来的燥热之感。
半月后，一份寻常的黑纹铁在陈默的煅烧和捶打下，最终淬火。
落水时，那烧红的黑纹铁发出异常清脆的一声“铮”鸣时，瘸老李才抬了抬眼皮。
随后他捻着铁片边缘，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满意。
“马马虎虎，能听了。
陈默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日，屋外罕见的响起了生疏的脚步声。
最终停在门前，随后只听见“吱”的一声，那人推门而入。
“李老板，老规矩，按图来。”
一个包裹严实的汉子递过来一卷泛黄的纸，声音低沉道。
“定金一百五。”瘸老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东西和灵石放下就可以走了。”
一小袋灵石抛在瘸老李脚边的破木桌上，发出沉闷响声。
随后便是那人出门的声音。
陈默抬眼，瞥见那纸展开所画的草图。
是柄厚背长刀，刀身弧度冷硬，光是看图便能感受到一股杀伐气。
瘸老李接过图，扫了一眼就扔到旁边堆着废料的角落。
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半筐精铁矿和两块颜色暗沉，棱角锋利的青刚石。
“屁大点单子！”瘸老李啐了一声。
他指了指矿料，又指了指炉火正旺的锻炉，对着陈默一抬下巴。
“喏！正好，练手的机会有了，你自个练练，把东西打出来。”
话毕，他自顾自的跛着脚挪到墙角的凳子上坐下。
陈默拿起草图，开始细细的研究起来，他拿起一小块碳，在图上勾勾画画。
“甭瞅图！”瘸老李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极其严厉。
“刀是用来砍的，要份量，要筋骨！”他混浊的双眼正对着陈默。
“你那控火的‘灵’呢？顺着料子的筋脉走！”
“心里头没刀形，打出来也是块死铁疙瘩！”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锤子砸在陈默心上。
他默然点头，放下心中对图纸的执念，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开始在心中结合这把刀的特点，细细构思起来。
掌心贴上粗糙的铁矿石，冰冷坚硬的触感传来。
陈默的心中开始有了一丝了然。
“走你自己的路数。”瘸老李的声音再次传来。
陈默睁开眼，再无犹豫。
炉火被他猛地催起！
不再是平时的温驯文火，一股更爆裂，更蛮横的赤红火焰咆哮着卷住铁料！
高温瞬间扭曲了眼前的空气。
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煅烧铁料，他用的是武火！
和之前相比，这次的铁料很快便被烧红，最终逐渐融化成铁汁。
和之前文火煅烧的也有不同，这次明显要更红一些。
等到时机成熟，陈默将这铁汁倒入了模具之中。
待到铁汁冷却，陈默拿起一旁的铁锤，表情逐渐变得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