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副厅长在电话那头停了两秒,又丢出一颗炸弹。
“还有件事,中央纪委的专案组今天下午已经到省城了,直接提审钱有德,那老狐狸在审讯室里待了六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腿都软了。”
“审出什么了。”
“龙兴煤矿的事他全认了,不止是瞒报,还有事后分赃的细节,每个人拿了多少钱门儿清。”
厉明朗攥着电话的手指骨节发白,三年了,这帮畜生终于要完蛋了。
“专案组什么时候来凤台县。”
“明天一早,到时候我陪他们一起过来,你那边的证人和证据准备好。”
挂掉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厉明朗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三把刀已经架在了那些人的脖子上。
王铁根的幸存者名单是第一把,周副县长的源文档案是第二把,孟副厅长查出来的资金流水是第三把,刀刀致命,刀刀见骨。
第二天上午九点,凤台县召开全县干部大会。
会场设在县政府大礼堂,能容纳三百人的场地坐得满满当当,各局各镇的一把手全都到齐了。
陈书记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的位置,三个月的党校学习让他看起来瘦了一圈,但精气神比以前更足了。
厉明朗坐在他右手边,这个位置以前是老李的,后来是孙建国的,现在轮到他了。
台下那些人看厉明朗的眼神五花八门,有敬佩的,有畏惧的,有讨好的,也有躲闪的。
周副县长坐在第一排最边上的位置,整个人缩在椅子里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缝,他知道今天过后自己的命运就不由自己做主了。
陈书记开门见山,把龙兴煤矿的事当众说了一遍,从三年前的矿难瞒报,到方延平、老李、钱有德的利益输送链条,再到现在中央纪委专案组介入彻查。
“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安全生产事故,这是一群丧尽天良的蛀虫勾结起来草菅人命。”
“十四条人命被他们用三个人的数字糊弄过去了,遇难者家属三年来上告无门,被威胁被殴打被逼着签和解协议。”
“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不管是谁,只要跟这事有牵连,一个都跑不掉。”
陈书记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脸,那些跟老李走得近的、跟方延平有过来往的,一个个把头埋得更低了。
安监局长马德明坐在第三排,听到这话腿肚子都在打颤,当年销毁文档的事他一直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现在看来早就被人盯上了。
会议结束后厉明朗刚回到办公室,手机就响了,是赵铁柱打来的。
“厉主任,龙兴煤矿那边出事了。”
“什么情况。”
“半夜有人摸进矿区想炸井口,老三带人巡逻的时候发现的,跟那帮人干了一架。”
“伤亡怎么样。”
“老三断了两根肋骨,其他兄弟也都挂了彩,但井口保住了,那帮人没得逞。”
厉明朗的血一下子涌到了脑门上,这帮人是真的疯了,居然想用炸药毁尸灭迹。
“人抓住了吗。”
“跑了三个,抓了两个,正在审。”
“我马上过来。”
厉明朗带着刘海柱直奔龙兴煤矿,车子开到矿区的时候天已经亮透了,张虎他们几个正守在井口边上。
那个被水泥封死的井口完好无损,但旁边散落着几个炸药包,引线被扯断了没来得及点燃。
张虎的脑袋上缠着绷带,血还在往外渗,但他硬撑着不肯去医院。
“厉主任,那帮人是外地来的,有家伙,幸亏我们发现得早,晚一步井口就炸了。”
厉明朗看着那几个炸药包,如果真让他们得逞,十四具遗骸就会被彻底掩埋,连dna鉴定的机会都没有。
“抓住的那两个交代了吗。”
“咬死说是来偷矿石的,其他什么都不说。”
“不说也没关系,等中央专案组来了一起审。”
当天下午中央纪委专案组抵达凤台县,带队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检察官,姓郑,在反腐一线干了三十年。
郑组长听完厉明朗的汇报之后当场拍板,明天开始挖掘井口,全程媒体直播,让所有人都看看那些畜生干了什么。
“既然他们要掩盖真相,那我们就把这口井里到底埋了什么直接公之于众。”
这消息刚传开,当晚网上就炸开了,龙兴煤矿瞒报案很快冲上热搜第一。
另一波讨论也在慢慢扩大。
有篇署名省级媒体记者的文章悄悄发出来,标题是《翻旧帐是否会破坏凤台县投资环境》。
内容藏着掖着,但表达得清楚,说厉明朗这是任意扩大事情,说查旧案会把企业家逼紧,说凤台县需要安稳,不需要再遇上政治风浪。
底下评论冷嘲热讽,有人说厉明朗是为了升官不择手段,有人说他就是拿权力压人。
赵铁柱刷到这些发帖就气得骂出来,但厉明朗劝他无视。
“让他们蹦跶,明天井挖开了,看他们还怎么洗。”
第二天一早龙兴煤矿矿区挤满了人,省电视台、市电视台、各大网络媒体全都架起了摄象机。
三台大型挖掘机轰隆隆地开进来,铁臂高高扬起对准了那层封印了三年的水泥。
第一铲下去水泥就裂开了一道口子,碎块纷纷滚落露出下面黝黑的矿井入口。
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有人开始拍照发朋友圈,直播间的在线人数蹭蹭往上涨。
挖掘工作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当井口完全敞开的那一刻,现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井下并不是想象中的一片漆黑,救援队打着强光灯缓缓下去,很快就传来了消息。
“发现遗骸,大量遗骸。”
第一具遗骸被抬上来的时候在场的记者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具骸骨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仿佛在躲避什么东西。
更让人心碎的是骸骨的手里还攥着一样东西,救援人员小心翼翼地取出来递给厉明朗,那是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孩子,背面写着一行字:老公等你回家,狗蛋想你了。
厉明朗拿着那张照片的手在发抖,这个男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想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他等了三年,终于被找到了。
王铁根站在井口边上哭得浑身发颤,他认出了那具骸骨的位置。
“那是老马,马大勇,我们一个工棚的,他儿子出事那年才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