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得知消息后差点把桌子掀了,他冲进厉明朗的办公室吼了起来。
“这帮孙子太过分了,明摆着就是诬陷,省纪委看不出来吗。”
“看得出来,但程序就是程序,调查没结束之前我什么都做不了。”
“那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跑掉吗。”
“不会的,他们越是反扑说明越心虚,只要找到证据就能翻盘。”
赵铁柱在屋里转了两圈,最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满脸都是憋屈。
“厉主任,我跟着你这么久从来没这么窝囊过,那帮人躲在暗处使阴招,咱们连还手的地方都没有。”
“铁柱哥,急不得,这是持久战,拼的是耐心。”
话虽这么说,但厉明朗自己心里也没底,龙兴煤矿的事过了三年,该销毁的证据都销毁了,该吓住的证人都吓住了,想翻案谈何容易。
就在他几乎要陷入绝境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那天晚上已经很晚了,厉明朗正准备休息,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对方是个男人的声音,四十来岁,带着一股沙哑。
“我叫王铁根,三年前龙兴煤矿矿难的幸存者。”
厉明朗一下子清醒了,他坐直身子,声音压低了几分。
“你在哪里,现在安全吗。”
“我在县城边上的一个小旅馆里,不敢回家,怕他们找到我。”
“你怎么联系到我的。”
“我这几天一直在跟踪你的消息,知道你在查龙兴煤矿的事,就想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你等着,我这就来接你。”
厉明朗挂掉电话就给赵铁柱打电话,让他带两个兄弟过来,一起去接人。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那个小旅馆,旅馆很破旧,门口连个招牌都没有,藏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
王铁根就住在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厉明朗敲门的时候里面传来脚步声,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走路一瘸一拐。
“你就是厉主任。”
“是我,王铁根对吧,跟我走,这里不安全。”
王铁根尤豫了一下,然后从床底拖出一个破旧的背包,跟着他们下了楼。
回到厉明朗的临时住处之后,王铁根才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他是三年前龙兴煤矿矿难的幸存者,当年事故发生的时候他正在井下干活,巷道塌方把他埋在了里面。
“我被埋了整整三天,中间好几次以为自己要死了,后来救援队挖开巷道的时候我已经快断气了。”
“你怎么活下来的。”
“塌方的地方有一个空隙,刚好够我呼吸,不然早就闷死了。”
“你醒来之后发生了什么。”
王铁根的眼神暗淡下去,他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我醒来的时候在医院里,全身都是伤,腿断了好几处,脸也被砸得稀烂。”
“有人来看过我,问我记不记得井下发生了什么,我说记得,他们就走了。”
“后来有一天晚上有人闯进我的病房,把我从床上拖下来打了一顿,警告我说如果敢乱说话就让我家人也出事。”
“从那以后我就装傻,什么都不说,等伤好了以后就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
厉明朗听完之后紧紧攥着拳头,这些人连一个半死不活的幸存者都不放过,心黑到了极点。
“你说你有东西要给我,是什么东西。”
王铁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叠纸和几张照片。
“这是当年井下遇难者的名单,一共十四个人,名字、年龄、籍贯全都有。”
“还有这些照片,是事故发生当天井下的监控截图,时间戳显示是凌晨三点,不是官方说的白天。”
厉明朗接过那叠纸仔细看了看,名单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但能辨认出来,跟周副县长交代的人数完全吻合。
那些照片更是铁证,监控画面清淅地显示了事故发生的经过,跟官方报告完全对不上。
“这些东西你藏了三年。”
“藏在我老家的地窖里,三年了没敢动过,就怕哪天被人找到。”
“你为什么现在愿意站出来。”
王铁根抬起头看着厉明朗,眼睛里闪着一种说不清的光。
“因为我看到你把方延平、老李、钱有德这些人全都拿下了,我知道你是真的想帮那些死去的兄弟讨公道。”
“他们都是我的工友,有的跟我一个村,有的跟我睡一个工棚,他们死得太冤了。”
“我这三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敢查这事的人,现在我等到了。”
厉明朗站起来走到王铁根面前,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王铁根,你做得对,从现在起你就住在我这里,我派人保护你,谁也动不了你。”
“厉主任,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
“你得保证给那十四个兄弟讨回公道,让害死他们的人全都受到惩罚。”
“我保证。”
王铁根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在逃亡的三年里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在总算可以把担子卸下来了。
当天晚上厉明朗就把这些证据拍照发给了宋清熙,让她帮忙联系中央纪委的人。
宋清熙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一早就有了回音。
“我爸联系上了中央纪委的一位老领导,对方听完情况非常重视。”
“他说什么。”
“他说这不仅仅是一起矿难瞒报案,更涉及系统性的腐败链条,从基层的安监局到县里的领导再到省财政厅的钱有德,形成了完整的利益输送链。”
“他愿意帮忙吗。”
“不是愿意帮忙的问题,而是必须查,中央纪委决定派专案组下来彻查,预计这两天就到。”
厉明朗挂掉电话的时候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有中央纪委介入,那些躲在暗处的蛀虫再也藏不住了。
与此同时,孟副厅长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他在追查钱有德案的过程中发现了一笔神秘的资金流动,金额高达三千万,打款时间正好是三年前矿难发生后的第三天。
这笔钱的收款方是方延平旗下的一家公司,名义上是“项目咨询费”,实际上是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这笔钱的流向我查清楚了,一部分用来收买遇难者家属签和解协议,一部分用来打点各级官员销毁证据,还有一部分进了钱有德的私人账户。”
“能作为呈堂证供吗。”
“完全可以,银行流水清清楚楚,想抵赖都抵赖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