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未明,沈文渊、酪丹与赵莽等三名好手便已准备停当。吸取了昨日的教训,众人皆在口鼻处蒙上了浸过药液的布巾,以抵御沼泽的腐毒瘴气。沈文渊还绘制了几张“清心辟瘴符”分发给众人,虽不能完全隔绝影响,却能稍缓心神被侵蚀的速度。
再次踏入“困龙泽”的范围,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愈发清晰。晨雾弥漫,能见度比昨日更差,芦苇荡仿佛没有尽头,只有脚下泥泞的路径和远处墨黑的水面提示着方向。
这一次,他们的行动更加谨慎,目标也更为明确。沈文渊凭借对气机与地势的敏锐感知在前引路,尽量避开那些死气特别浓郁、容易滋生泽傀的区域。酪丹则全力运转“气覆瞳”,双眸在晨雾中泛着微不可察的湛蓝光泽,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她不仅关注能量的形态,更试图分辨其中蕴含的“信息”。她能“看”到某些芦苇丛中残留着与泽地死气同源、但更加“新鲜”的怨念痕迹——那可能是新近沉沦的泽傀留下的;也能感知到水底那些沉睡的、凝聚的能量核心,它们如同黑暗中的心脏,缓慢搏动,散发着诱惑与危险。
行进了约一个时辰,在一处较为干燥的、露出水面的小片土丘旁,酪丹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里有东西……不一样的能量残留。”她低声道,指向土丘边缘几块看似随意散落的石头。
沈文渊上前查看。那几块石头摆放的位置看似无意,但在他眼中,却隐隐构成一个残缺的、引导能量流向的简易阵法节点。他蹲下身,拨开石缝间的淤泥,指尖触到了一小片坚硬、冰冷、非石非木的物体。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那是一枚指甲盖大小、边缘锐利、通体暗沉的黑色金属片!其材质、触感,与之前在漠南敖包祭坛发现的那枚残片,几乎一模一样!
“是它!”酪丹瞳孔微缩。
果然!那些神秘的外来者,与此地异变,与那奇异的金属碎片,存在着直接关联!他们在此地活动,布设阵法,目的为何?
沈文渊将金属碎片收起,面色沉凝:“看来,那些人不简单。他们懂得利用此地的阴秽之气,甚至可能……在试图操纵或激发它!”
继续深入,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全靠酪丹的瞳力指引和沈文渊的灵觉探路,众人才不至于迷失方向。沿途,他们又遇到了几个漫无目的游荡的泽傀,皆被他们提前避开。
随着深入,酪丹感觉到那股淤积的死寂能量越来越浓厚,仿佛粘稠的液体包裹着周身。而水底那些沉睡的能量核心,也似乎变得更加“活跃”,散发出一种焦躁不安的波动。
“快到核心区域了。”沈文渊提醒道,声音在浓雾中显得有些模糊,“大家小心,此地气机混乱,恐有变故。”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浓雾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如同无数人梦呓般的呜咽声!那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缭绕在耳边,搅得人心神不宁。
同时,酪丹的右瞳猛地传来一阵刺痛!她“看”到,前方墨黑的水面之下,数个原本沉睡的能量核心,此刻正剧烈地搏动起来,散发出强烈的吸力!周围的死气如同受到召唤,疯狂地向那几个核心汇聚!
“不好!快退!”沈文渊厉声喝道,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险正在苏醒。
然而,已经晚了。
他们脚下的淤泥突然变得如同流沙般松软,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试图将他们拖入深渊!四周的芦苇丛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数十个佝偻的黑影——更多的泽傀被惊动,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拢过来,动作虽然缓慢,但那麻木而执着的姿态,更令人头皮发麻。
“结阵!背靠背!”赵莽怒吼,与两名手下迅速靠拢,将沈文渊和酪丹护在中间,挥舞兵刃砍向靠近的泽傀。然而,刀剑砍在这些被死气侵蚀的身躯上,效果甚微,往往只能让其迟缓片刻,它们依旧不知疼痛地向前涌来。
沈文渊软剑如龙,剑光闪烁间,纯阳真气迸发,将几个靠近的泽傀震退,但其身上的死气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剑气。他还要分心抵御脚下那股诡异的吸力,一时间左支右绌。
酪丹身处包围中心,心脏狂跳。她能看到泽傀身上能量流动的节点,也能看到水下那几个疯狂搏动的核心,但围攻的泽傀太多,水下的吸力太强,赵莽等人险象环生,沈文渊也渐感吃力。她空有洞察之力,却无破局之能,强烈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皎洁如月华、迅捷如闪电的白色身影,蓦地从浓雾中疾射而出!身影过处,带起一道清冷的气流,竟暂时驱散了周围的腐臭与部分迷雾!
来人正是昨日惊鸿一瞥的白衣人!她面覆轻纱,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她手中并无兵刃,只有一根看似普通的翠玉短笛。
面对涌来的泽傀,她不闪不避,玉笛置于唇边,一缕空灵、悠远、带着涤荡之意的笛音骤然响起!
笛音入耳,并不激昂,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直透灵魂深处。那些麻木前行的泽傀,动作猛地一滞,浑浊的眼眸中竟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类似“痛苦”或“挣扎”的情绪!它们周身的死气,在笛音的影响下,也出现了细微的紊乱和波动!
与此同时,笛音也传入了酪丹耳中。与其他人的感受不同,这笛音在她听来,不仅涤荡心神,更仿佛与她体内的星穹之瞳产生了某种共鸣!她右瞳中的湛蓝光芒不自觉地为之一盛,原本有些混乱的感知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她清晰地“看”到,在笛音的影响下,每一个泽傀胸口位置,都有一个原本与周身死气融为一体的、极其隐蔽的灰暗能量节点,此刻正随着笛音的韵律而剧烈震颤,变得极不稳定!
“攻击它们胸口!”酪丹福至心灵,用尽力气大喊出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赵莽等人虽不明所以,但基于之前的信任,闻声立刻改变策略,不再漫无目的地劈砍,而是集中力量,狠狠刺向靠近泽傀的胸口!
“噗!噗!噗!”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之前刀剑难伤的泽傀,被击中胸口那颤动的节点后,竟如同被戳破的皮囊般,身躯剧烈抽搐,发出无声的嘶嚎,周身的死气迅速逸散,最终软倒在地,不再动弹!
有效!
笛音定魂,瞳术指瑕!这突如其来的配合,竟产生了奇效!
那白衣女子笛音不停,身形飘忽,在泽傀群中穿梭,所过之处,笛音笼罩的泽傀动作皆是一滞,为赵莽等人创造了绝佳的攻击机会。
水下的吸力似乎也受到了笛音的干扰,变得不再那么强横。
危机暂时缓解。
一曲终了,白衣女子收起玉笛,立于一块稍高的土丘上,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酪丹那双重瞳之上,微微颔首。随即,她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再次融入浓雾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留下惊魂未定的几人,以及满地逐渐消散的泽傀残骸。
“她……到底是谁?”赵莽喘着粗气,望着白衣女子消失的方向,喃喃道。
沈文渊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同样凝重。这白衣女子,笛音能影响死气,身法诡异,而且……她似乎认得酪丹的星穹之瞳?
酪丹则抚摸着依旧有些发热的右眼,心中充满了震撼与疑惑。那笛音带来的共鸣,那清晰指出的弱点……这白衣女子,就是昨夜启示中的“守墓人”吗?她是在帮我们?她守护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