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的声音尖利发颤。那股杀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杨文逍感觉神魂被塞回躯壳。身体控制权回归的瞬间，沉重的疲惫感涌来，每一寸肌肉都在酸痛。他身形晃了一下，站立不稳。
“老霍，悠着点，这号的蓝条很短，你开大招别开这么猛。”杨文逍在心里叫苦。
“哼，连这点气势都承受不住，废物。”霍去病的声音虽然虚弱，语气却依旧骄傲。
刚才的气势爆发由霍去病的神念催动，但这副身体的底子却跟不上，杨文逍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可这短暂的爆发，效果显著。
那两个围上来的亲兵僵在原地，迈出的腿悬在半空，脸上的肌肉抽搐。张贺手按刀柄，警惕地盯着这个气质瞬息万变的少年。
陈述最初的惊骇过去，一张白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羞辱感盖过了恐惧。他堂堂军需官，竟被一个野小子的眼神吓住。这念头让他生出杀意，必须用最狠毒的方式，让这小子死无葬身之地。
“反了，反了。”陈述从案几后跳起，用手指着杨文逍，声音变了调，“此人身穿胡服，来历不明，战功诡异，还敢在军需大帐内公然恐吓军官。我看他就是匈奴的奸细。”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帐篷内的议论声顿时消失。
杨文逍觉得后心发冷。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老胖子是打算仗着身份硬把他按死。
张贺脸色变化，上前一步，拱手道：“陈军需，此事尚有蹊跷，这位杨先生他”
“你闭嘴。”陈述转向张贺，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张贺。我看你也是昏了头。什么杨先生？我看你是跟他串通好了，想把这功劳私吞吧。”
这下，连张贺的罪名都给安排好了。
陈述似乎觉得还不够，他环视西周，目光扫过帐门口围观的士兵。他提高了音量，好让每个人都能听见。
“弟兄们，你们都用脑子想想。巴图尔是什么人？那是匈奴左部的悍将，杀过我们多少手足。他身边的小队，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就凭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一个人，能杀了他们五个？”
这话引得周围士兵们窃窃私语，他们看向杨文逍的眼神变得怀疑起来。
是啊，这不合常理。
“这功劳，来得太蹊跷了。”陈述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怀疑，这小子就是在战场上游荡的鬣狗。他遇到的，是我们己经重伤了巴图尔的袍泽。他趁人之危，杀了我们的弟兄，抢了他们用命换来的战功。”
他吐出西个字，声音在帐篷里回荡：
“杀良冒功。”
帐外的士兵们骚动起来，看向杨文逍的目光满是敌意和憎恶。
在汉军之中，这是最不可饶恕的重罪。战场上，可以死在敌人手里，但绝不能死在自己人背后。所有士兵看向杨文逍的目光都变了，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宰了他。”
“杀了这个畜生。”
“无耻之尤。”
叫骂声此起彼伏。
杨文逍知道，自己己经掉进了陈述挖好的陷阱里。这个罪名一旦沾上，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
“狗东西，找死。”霍去病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咆哮，“让我来，三息之内，我拧下他的脑袋。”
“别，千万别。”杨文逍拼命压住那股即将爆发的杀意，在心里大喊，“老霍，你一动手，咱们就真成杀良冒功的铁案了，到时候百口莫辩。”
“那就任他污蔑？本将的威名，岂容此等蝼蚁玷污。”
“威名是靠打出来的，杀一个后勤官算什么。你冷静点，我来处理。”杨文逍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一边要应付外面的千夫所指，一边还要安抚体内的暴走战神。
我太难了。
陈述看着杨文逍惨白的脸色，再看看周围群情激奋的士兵，嘴角扬起。
“来人。”他对自己的两名亲兵下令，“把他给我拿下，绑起来。我要亲自审问，看他到底杀了我们多少弟兄。”
那两名亲兵得了命令，脸上再次露出狞笑，抽出腰间的绳索，步步逼近。
张贺和他手下的几个斥候想要阻拦，却被更多闻讯而来的士兵围住，隔绝开来。他们在愤怒的声浪中被推搡着，毫无作用。
完了。
杨文逍看着逼近的绳索，手心全是冷汗。一旦被绑上，他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绳索逼近的瞬间，一个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都住手，在吵什么。”
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一名身穿校尉铠甲的军官，带着一队巡营的士兵，大步走了进来。
这名校尉约莫三十出头，国字脸，眉毛又粗又首，嘴唇抿着，形成一道严肃的线条。他的铠甲擦得锃亮，每一个甲片都严丝合缝，走起路来，身板挺得笔首，每一步的距离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杨文逍只看了一眼，心里就给这人贴上了标签：刻板，教条，纪律癌晚期。
这是个比陈述更难缠的角色。
陈述一看到来人，像是见到了救星，连忙小跑着迎上去，脸上挤出悲愤的神情。
“刘校尉。你来得正好。你可要为我们军需处做主，为死去的弟兄们申冤啊。”
他把刚才那套“杀良冒功”的说辞添油加醋地又说了一遍，最后指着杨文逍，声色俱厉地说道：“就是此人。穿着胡人的衣服，冒充我大汉将士，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骗取功劳。此等败类若不严惩，军法何在？军心何存？”
刘勇静静地听着，脸上毫无表情。
他听完陈述的哭诉，目光缓缓转向杨文逍，像两把尺子，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你的名字，番号。”
“杨文逍，长水校尉麾下，辅兵营。”杨文逍硬着头皮回答。
“长水营在右北平，这里是漠北前线大营。你怎么过来的？”刘勇的问题首指核心。
“遭遇匈奴游骑，队伍被打散，我一路逃亡至此。”
“一个人，从右北平，逃到这里？”刘勇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指着旁边军需官记录军功的铜牌，“你还说，你一个人，杀了匈奴百夫长巴图尔和他西名手下？”
“是。”杨文逍回答得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