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颠簸，寒气灌入衣衫，将杨文逍冻醒。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晃动的视野里，只有嶙峋的怪石在飞速后退。他想动，身体却不听使唤。
等等这个感觉
他的意识被挤到角落，成了一个旁观者。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陡峭的岩壁间腾挪跳跃，动作是他自己永远做不出的轻盈敏捷。
“你晕过去了。”霍去病的声音在脑海响起，音调依旧平稳，却比平时更显虚弱，“入夜后，戈壁寒气重，不进山就是死路。”
原来是老霍又接管了身体。
“你又加班了啊”杨文逍回过神，心里既感激又愧疚，“谢了，老霍。”
霍去病没有回应，沉默地控制着身体。他的每一次落脚都踏在岩石最稳固的支点，每一次发力都简洁而有效。
杨文逍安静下来，成了一个学徒。他感受着自己的腰腹如何发力，维持着倾斜岩壁上的平衡；他‘看’着自己的视线在前方落脚点间切换，规划出一条通路。他‘体会’到，孱弱身体里的每一束肌肉被调动组合，爆发出他自己永远使不出的力量。
这便是战神的本能，是千百次生死搏杀中练就的技艺。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个时辰，霍去病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我的神念，只能支撑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里，“你这身体的底子，太差。
话音刚落，杨文逍感到控制权回到自己身上。
疲惫与剧痛同时涌来。他双腿发软，靠手中的弯刀拄地才没有跪倒。
“前方五十步，左侧岩壁下方。”霍去病的声音微弱，“有水。”
说完这句，他的气息便沉寂下去。
水！杨文逍抬起头，凭着残存的力气辨认方向，手脚并用地扑了过去。
五十步的距离，此刻却显得比穿越整片戈壁还要漫长。
他终于扑到那片岩壁下，顾不得满手划伤，用指甲刨着湿润的砂石。很快，浑浊但冰凉的液体从石缝里渗出，积成一小汪。
杨文逍脸首接埋了进去，大口吞咽着带有泥沙腥味的泉水。冰凉的液体顺着焦灼的喉管滑下，他混沌的脑子清醒许多。
他喝了个水饱，又掬水胡乱抹了把脸，才脱力地瘫坐在地，胸膛起伏。他掏出见底的炒米袋子，就着泉水，将最后一把倒进嘴里，仔细地咀嚼咽下。
t 热量和水分重新注入身体，那股虚脱的感觉消退不少。
“老霍？”他在心里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将军？”他又换了个称呼。
识海里毫无动静。
“霍去病？”
识海里空空荡荡，那个骄傲的声音消失了。
杨文逍的呼吸停顿了。一种恐惧攫住了他，这恐惧源自脑海里的寂静。他怕那个带他求生的家伙，就这么能量耗尽，彻底消散了。
原来，他早己将这个住在他脑子里的“阿飘”，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需要休息，霍去病更需要。
他观察西周，找到一处背风的岩缝，捡来枯枝干草，点燃了一小堆篝火。橘红色的火焰跳动起来，驱散了山间的寒意，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紧握弯刀，靠在岩壁上，警惕地扫视着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怪石。
“今晚我守夜。”他在心里对着那片沉寂说道，“你好好休息，冠军侯。”
这一夜，杨文逍没敢合眼。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照亮山谷时，他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才有了些许放松。
“你没睡。”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依旧虚弱，但比昨晚清晰多了。
“你醒了！”杨文逍精神一振，紧绷了一夜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睡不着，怕有野兽。”
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站起身，活动僵硬的身体。
“而且，我在想变强的事。”他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双手，眼神变得坚决，“你那套训练法子，虽然狠，但有用。我不想再像昨天那样，晕过去什么都做不了。”
霍去病没有说话，在识海深处默默观察着他。
杨文逍走到不远处一块棱角分明的岩石前，那石头约莫有百来斤重。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昨天霍去病控制身体时，那种腰马合一，瞬间发力的感觉。
他弯下膝盖，沉下重心，双臂环抱住冰冷的岩石。
“喝！”
他低吼一声，手臂和后背的肌肉纤维根根绷紧！
岩石被他从沙地里撼动，摇摇晃晃地离地而起。他的双臂颤抖，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但那块岩石，被他抱了起来！
坚持了两个呼吸，他力气一泄，岩石“咚”的一声砸回地面，他也一屁股坐倒，大口喘着粗气。
“不错。”
霍去病的声音响起，这两个字，是对他最好的褒奖。
杨文逍咧嘴一笑，哪怕牵动了嘴角的伤口，也觉得畅快。
“今日起，”霍去病继续道，“加练刀法。”
“好！”
接下来的两天，这片岩石区，成了杨文逍的修行地。
清晨，天还未亮，他就背着几十斤的石头在山谷里奔跑，每一步都让大腿肌肉酸痛灼热。上午，他一次次抱起那块百斤岩石，感受着力量从脚底传至脊背，再贯通双臂的轨迹。
下午，是霍去病亲口传授的刀法。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劈砍撩刺。他对着一块岩壁，一遍遍重复着最基础的动作，首到手臂酸软，连抬起都成为奢望。
晚上，则在霍去病的指导下，盘膝打坐，调整呼吸，平复着沸腾的气血。
每一次力竭，每一次榨干自己，杨文逍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正在发生坚实的变化。耐力更强了，力量更足了，原本虚浮的脚步也变得沉稳起来。
这天下午，他结束刀法练习，拖着疲惫的身体在附近搜寻可食用的植物根茎。他在一处岩缝间穿行时，脚下被一个半埋在沙土里的东西绊了一下。
“什么玩意儿？”他嘀咕一句，蹲下身，用手刨开沙土。
很快，一件东西被他挖了出来。那是一枚玉佩。
玉佩通体洁白，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触手生凉，质地细腻。它的造型古朴，雕刻着玄奥的云纹，玉佩正中央有一个阳刻的小篆。
杨文逍凑近了，仔细辨认着那个字。
“霍？”
他念出声来，觉得有些奇妙。在这荒无人烟的漠北山区，居然能捡到一块刻着自己偶像姓氏的玉佩。
“缘分啊。”他掂量了一下，玉佩入手沉甸，不像凡品。他也没多想，就当是个好兆头，顺手解开衣襟，准备把它塞进怀里贴身放好。
就在他温热的指尖和胸口的皮肤，同时接触到那冰凉玉佩的一瞬间。
杨文逍的动作顿住了。
他察觉到，自己那片空寂的识海深处，那个属于霍去病的意识光团，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那颤动细若游丝，转瞬即逝，快得像是他力竭后的错觉。
连霍去病自己，似乎都未曾察觉这瞬间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