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序稳步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她能看清他眼中翻涌的波澜。
“下面的话,出我之口,入你之耳,是命令,也是……托付。”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
“‘雷霆’演习,我空降师尖刀营、利刃营将实施敌后空降。而我们面对的对手,是东南军区的‘骁龙’特种大队。”
苏婉宁其他都好,但当兵没多久,对军队的一些事确实是一知半解,她自然是不了解骁龙的。
“这个‘骁龙’大队……很特别吗?”
“他们是专业的特种部队。”
孟时序走回办公桌后。
“你之前没接触过这一类型的作战单位。”
“特种兵?”
苏婉宁眼睛一亮。
“是和总参的a大队一样的那种吗?”
孟时序正要端起茶杯的手顿在半空,诧异地抬眼:
“你还知道老a?”
“嗯。”
苏婉宁点点头,语气平静。
“之前陆峥带我去过他们其中的一个指挥中心。那里的技术设备和人员素养,让我印象深刻。”
孟时序放下茶杯,目光复杂地打量着她:
“陆峥居然带你去那里……”
苏婉宁唇角微扬。
“当时他不是来特招吗,想必是让我提前见识一下。”
“你见到的,只是和平状态下的他们。”
孟时序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你没见过战场上的他们。在极限环境下,为了胜利,他们会蜕变成真正的战争机器,无所不用其极。”
苏婉宁怔住了。
在她的认知里,未来的战争更趋向于体系化、信息化的对抗,军人应是高度专业化的职业者。
孟时序口中这种带着“原始狠厉”色彩的描述,让她感到一种时空错位般的陌生。
“为了赢,他们真的会……完全摒弃规则和底线吗?”
她下意识地追问。
孟时序没有给她消化的时间,语气愈发凝重:
“他们最出名的一次,是在演习中伪装成医疗队,了红方的指挥官,然后直接指挥官端掉了整个前指。规则?在他们眼里,胜利是唯一的规则。”
“若是老a参战,我们根本毫无胜算。木兰排上去,就是送死。”
苏婉宁脸上写满震惊。在她构想的未来信息化战争中,单一特种部队不应有如此决定性的力量。
“这……有些超出我的推演了。单一单位的战斗力差距,真的能大到无法用战术和体系来弥补吗?”
看着她难以置信的神情,孟时序不禁暗想:那个陆峥和a大队,给她展示的恐怕只是冰山之上、最温和的一面。
这丫头对真实战场的残酷性,缺乏最基本的认知。
“骁龙在上次全军区大比中高居第二。他们唯一的败绩,就是在最后关头败给了你认识的那位陆峥队长。”
“但除了老a,至今没有部队能在他们手上讨到便宜。他们擅长心理战、电子干扰、特种渗透,核心编制对外严格保密。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按常规打法,我们必败无疑。”
“记住,面对骁龙,你们要忘记所有演习规则。他们不会按套路出牌,不会讲究战场道德,不会在乎手段是否光明正大。”
孟时序的目光锐利如刀。
“他们只会用最快、最狠、最有效的方式,让你们出局。”
苏婉宁听着孟时序的描述,之前眼中的好奇与轻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因此师指挥部决定,由你,苏婉宁,率领木兰排担任全师唯一的机动尖刀,享有完全自主作战权。”
“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用你们最擅长、最大胆、最不按常理出牌的方式,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直插骁龙的心脏,彻底打乱他们的部署,为我主力部队创造战机!”
饶是苏婉宁心志坚毅,此刻呼吸也不由得一窒。
全师的奇兵!
唯一的机动尖刀!
这担子太重,重到超乎她的想象。
“怕了?”
孟时序的声音将她从瞬间的震撼中拉回。
苏婉宁猛地抬头,眼中所有的困惑与震惊顷刻间被点燃,化为灼灼燃烧的战意与接受挑战的决然:
“报告营长!木兰排,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
孟时序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但随即被更深的严肃覆盖。
“我已为你争取到直接调用师属电子对抗分队全部资源的权限,以及……实弹射击许可。”
实弹!
苏婉宁心头再次巨震。
这意味着,演习的残酷性和危险性将无限接近真实战场。
“但是,苏婉宁。”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低沉,甚至带上了一丝沙哑。
“你要清楚,把你们放在这个位置,是巨大的机遇,更是极致的风险。”
“如果失败……你们将面对的不只是演习判定失利,更可能在心理和士气上,被骁龙彻底击垮。届时,不止是木兰排,我们整个空降师,都将颜面扫地。而我这个力荐你们的营长,也难辞其咎。”
他凝视着她,仿佛要将自己的决心与力量通过目光传递给她:
“现在,告诉我你的最终答案。接,还是不接?”
办公室内落针可闻。
苏婉宁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能感受到肩上那无形却足以压垮山岳的重担。
几秒后,她深吸一口气,眼神清澈而坚定。
她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并拢,指尖微触太阳穴,向着他,向着这份沉重无比的信任,敬了一个无比庄重的军礼。
“尖刀营木兰排排长苏婉宁,奉命!愿立军令状!不成功,便成仁!”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孟时序看着她,看着她在巨大压力下反而被彻底激发的锋芒与决绝,胸腔里那股混杂着担忧、骄傲和某种难以名状情感的热流几乎要奔涌而出。
他猛地抬手,回了一个同样郑重的军礼。
“命令,即刻生效!”
孟时序放下手,却没有让她离开。
他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边缘磨损的皮质笔记本,动作郑重地递到她面前。
“拿着。”
苏婉宁疑惑地接过。
笔封面上没有任何标识,却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这是我刚入伍时,我的老连长送的。”
孟时序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回忆的悠远。
“里面记录了他在南疆轮战时,面对各种极端困境、险境时,最本能的反应和……活下来的经验。”
“骁龙的手段,很超常规。我希望你,还有木兰排的每一个人,在任何情况下,首先想的,都是怎么给我完成任务,活着回来。”
这不是命令,是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