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营部的分岔路口,孟时序停下脚步:
“就到这儿。”
“是!”
苏婉宁利落地敬了个礼,转身就往女兵宿舍方向去。
“苏排长。”
他突然在身后唤道。
“明天记得交报告。”
苏婉宁唇角轻轻一扬,抬手又是个标准的军礼:
“保证按时完成!”
说罢转身离去,步伐干脆利落。
孟时序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转过宿舍楼拐角,才收回视线,转身走向营部大楼。
经过那面熟悉的军容镜时,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镜中的他,眉眼间是惯常的沉毅与冷静。他下意识地理了理领口,确认姿态端正,神情如常。
很好,依旧是那个孟营长。
值班参谋听见脚步声,立刻从桌前起身:
“营长,您可回来了。刚才师长亲自来电,嘱咐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
孟时序一边解开领口,一边走向办公室。
“先把近期训练计划拿给我。”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孟时序刚换上作训服,还没来得及系上腰带,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报告!”
“进来!”
警卫员推门而入,身后紧跟着师部的通讯员。
“孟营长!”
通讯员立正敬礼,声音洪亮得在办公室里回荡。
“师部紧急通知,请您立即前往师部会议室!”
孟时序系腰带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在通讯员汗湿的额头上停留了一瞬。
“知道了。”
他利落地扣好腰带,整了整衣领。
闻讯赶来的沈墨用胳膊肘碰了碰孟时序,一脸兴奋:
“老孟,肯定是这次演练太漂亮,师长要亲自嘉奖了!说不定‘雷霆’演习的先锋任务,就落到咱们头上了!”
孟时序眼底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这次对抗演习,虽然最后被苏婉宁和木兰排搅得天翻地覆,但她们那种打破常规的战术思维和顽强的战斗力,恰恰证明了他带兵和训练方向的正确性。
整体来看,尖刀营在各方面的表现都可圈可点,他整理了一下领口,神色沉稳地对沈墨交代:
“营里你先盯着,我去去就回。”
一路上,孟时序心情颇佳,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如果师长问起,该怎么为木兰排请功。
苏婉宁那个“瞒天过海”的计策,虽然让他栽了个大跟头,但确实是天才般的构想。
来到师部会议室门口,他深吸一口气,喊出洪亮的报告。
“进。”
似乎不像要嘉奖的样子。
孟时序推门而入,心里咯噔一下。
师长沉着脸坐在主位,旁边是面色严肃的旅长和看不出情绪的政委。
三位首长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和……
怎么会是……失望?
“首长好!尖刀营营长孟时序前来报到!”
孟时序立正敬礼,身姿挺拔。
师长没让他坐下,手指在桌面上重重敲了敲,开口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训:
“孟时序!你小子可以啊!长本事了!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孟时序被骂得一头雾水,但还是挺直腰板:
“报告师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如果训练中有什么问题,我……”
“训练?”
师长猛地打断他,拿起桌上一个信封,狠狠甩到他面前。
“不是训练!是作风问题!是军民友爱问题!是兄弟部队团结问题!你被友邻部队告状告到我这里了!”
“装甲突击旅x团!说你孟大营长架子大,不尊重女兵,把人家配合你们训练的通讯班全员扔在野外不管不顾,害得人家小姑娘在山里迷路三天,差点出事!有没有这回事!”
孟时序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通讯班?女兵?扔野外?”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充满了荒谬感。
“冤枉啊师长!我们营最近根本没有女兵通讯班来配合保障!我孟时序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混账事?”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弯腰捡起那封告状信,快速展开。
信是装甲x团党委正式发来的,措辞严谨,但字里行间透着不满。
“……贵部尖刀营营长孟时序同志,在组织野外训练期间,对配属保障的通讯班女兵极尽苛刻。
不仅强制要求她们完成超出体能极限的急行军,更在她们因体力不支掉队后,未采取任何搜救措施,径直带队离开,导致十名女兵在深山中迷路长达三日……”
“……我部官兵发现时,这些女同志已衣衫褴褛、精神濒临崩溃,多人出现轻微失温症状。
问及原因,她们声泪俱下地控诉孟时序营长魔鬼般的训练方式,甚至不敢提及归队,唯恐遭到更严厉的惩罚……”
“……该事件已在我部官兵中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严重损害了兄弟部队间的团结互信,更违背了我军爱护士兵、团结友爱的优良传统。
望贵部严肃查处,并给予明确答复……”
孟时序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信中提到女兵们最后被指引去的“7号区域”。
那正是他当时临时指挥部所在的方向!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真相,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困惑!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通讯班!
是苏婉宁和她的木兰排!
她们不仅跳出了他的包围圈,不仅骗取了情报,还顺手给他扣了这么大一口黑锅!让他跑到师部来挨这么一顿莫名其妙的臭骂!
他的脑海中甚至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苏婉宁带着木兰排,在装甲团的官兵面前,是如何“声泪俱下”、“楚楚可怜”地控诉他这个“魔鬼长官”
孟时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又迅速涌上,指尖下意识地隔着作战服,碰了碰内袋里那枚被她亲手别上的银杏叶。
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张了张嘴,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所有解释的话都卡在那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能怎么说?
他该怎么说?
说那根本就不是通讯班,是他手下的木兰排假扮的?
说他自己在演练里被自己的兵耍得团团转,最后还让人家跑到兄弟部队那里把他给告了?
这他妈比承认自己苛待女兵还丢人!
旅长看着孟时序变幻不定的脸色,沉声开口:
“孟时序,平时是怎么教育你们的?要尊重每一位同志!”
师政委的语气依旧平和,但分量更重:
“时序同志,这件事不仅关系到我们空降兵的形象,也关系到和兄弟部队的团结。你必须深刻反省!”
孟时序胸口剧烈起伏,最终,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了认错的话:
“是……首长,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