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悲哀，又何其公平。”叶音竹再次闭上了眼，他仿佛能听到，那数百道枷锁同时扣上的清脆声响，汇成了一首宏大交响曲的第一个音符，“没有先后，没有特殊。在这套乐理之下，所有音符生来平等。”
霍雨浩的灵眸在这一刻催动到了极致，他死死地盯着画面中那些刚刚登上历史舞台的魔神们。在他的感知中，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网络”，将这数百位魔神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我‘看’到了”霍雨浩的声音有些干涩，“那不是能量，也不是精神力，那是一种‘规则’的丝线。每一位魔神都是一个节点，‘爱人类’是贯穿所有丝线的核心指令。当一个魔神诞生‘伤害人类’的念头时，哪怕只是一个瞬间，他所在的节点就会‘变色’！”
“然后呢？”贝贝紧张地追问。
“然后，与他相连的其他节点，其他的魔神，就会立刻收到‘警报’。”霍雨aho一字一顿地说道，“就像三石之前说的，他们会化身‘杀毒程序’，去‘修复’这个‘错误’的节点。
所谓的修复，众人心中都清楚，那必然是一场血腥的清洗。
“一个完美的闭环。”唐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敬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创造者，维护者，监督者，清除者所有角色都由这些魔神自己扮演。法涅斯只需要制定好最初的规则，这个系统就能自行运转千秋万代。好大的手笔，真的好大的手笔！”
宁荣荣和身旁的宁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撼。九宝琉璃宗以辅助闻名，讲究资源的调配与人心的拉拢。可法涅斯的手段，直接跳过了所有过程，从根源上规定了结果。
“权力导致腐化，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化。”戴浩苦笑着摇头，“法涅斯用绝对的‘爱’，去对抗绝对的权力。他成功了，代价是，这些所谓的‘神’，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过真正的权力。”
龙神那巨大的金色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了近似于“理解”的情绪。他低沉的龙吟响起：“这不是力量的布局，这是‘规则’的布局。在他的世界里，规则，高于一切力量。
他身旁的龙族太子，早已被这超乎想象的构想震得说不出话来。
牛天和泰坦两个铁塔般的壮汉，只是默默地站着。他们是力量的崇拜者，但今天，他们见识到了比纯粹的力量更加令人敬畏的东西——智慧，一种足以规划世界命运的终极智慧。
“所以，那个时代开始了。”天痕轻声说，打破了这片凝重的寂静。
“是的。”海龙接话，“一个没有了创世神，由一群提线木偶般的神明统治的时代。我很好奇，这样的世界，会走向何方？”
阿呆，或者说曼多恩，这位曾经的冥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比任何人都懂得失去自由的痛苦，也比任何人都明白，为了守护某种东西而必须付出的代价。法涅斯的做法，他无法评判，但他能感受到那份跨越万古的沉重。
雷翔和长弓威相视无言，他们都曾是各自世界的巅峰强者，都曾为了守护自己的世界而战。但与法涅斯相比，他们的守护，似乎都显得太过渺小了。
唐雅扶着贝贝，她的脸色苍白：“如果，我是说如果有魔神不认同这条法则呢？他们会反抗吗？”
“他们无法反抗。”古月娜给出了答案，“因为‘反抗’这个念头本身，就会被判定为‘错误’，从而招来其他所有魔神的抹杀。这是一个思想的牢笼，在他们想要反抗之前，就已经被处决了。”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光幕揭晓这个沉重答案的时刻，光幕上的画面却陡然一变。
没有名字，没有面孔。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壮丽到令人窒息的画卷。
画面中，那个被他们称为法涅斯的伟大存在，其神体正缓缓升起。他不再是之前那个与巨龙搏杀的威严战神，光芒虽然依旧璀璨，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破碎感。他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身下那片刚刚经历了创世与毁灭的大地，扫过那些在废墟中艰难求生、渺小却又充满了生命力的人类。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有欣慰，有不舍，有决绝，更有一种深埋底层的、无法言说的孤寂。
“他要走了。”烈焰的声音很轻，作为曾经的神界执法者，她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这种登临绝顶后的落寞。
姬动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他从法涅斯的身上，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那是为了某种信念，不惜燃烧自己，将一切都背负于身的决然。
下一刻，法涅斯的身影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流光，没有丝毫留恋，径直射向了高悬于天际，那座已经残破不堪的浮空岛屿。
【法涅斯完成了他对尘世最后的布局。】
【神体归位于残破的天空王座，他将用此后漫长的时光，舔舐与七位龙王死战留下的创伤，并以自身为牢笼，永世镇压来自深渊的诅咒。】
冰冷的文字浮现，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上。
“镇压深渊的诅咒？”唐三的瞳孔收缩，“他的敌人，不只是那七条龙王？他还在对抗着更深层次的威胁？”
“所以，这不是功成身退，而是一场战略性的撤退！”戴浩的声音沙哑，帝王的敏锐让他瞬间洞悉了真相，“他将自己变成了这个世界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将自己囚禁在了天空之上！”
雪夜大帝的身体微微颤抖，这位老皇帝喃喃自语：“我们所见的，只是他愿意让我们看见的。在那光辉的创世神话之下，是永无止境的孤独与战斗这才是神明的宿命吗？”
光幕的画面并未就此停止。
随着法涅斯的身影隐没于天空岛，一个名词在画面中央缓缓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