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翠竹林。
但见赵知初与白起对弈。
黑白交错间。
赵知初落子如飞。
信手拈来。
白起却时而迅疾时而沉吟。
令人捉摸不透。
众人见状悄然静立。
竹林飞雪依旧。
雪花飘落时,刚靠近赵知初便悄然消融。
他和白起对弈的区域,依旧干燥如常。
众人静候棋局终了,才纷纷向白起问候。
回归山门后,白起体内沉疴尽去,眉宇间焕发新生。这些年郁结的心事,此刻都化作了云烟。
五年漂泊,终归故里。虽然前路未卜,但只要有小师弟在,便觉心安。
李青蔓忽然打趣道:十师弟怎么突然回山?莫非连小卒都当不成,被贬去务农了?
白起苦笑摇头:这次不是务农,是差点丢了性命。
这话让李青蔓、花青莲和白天寿都变了脸色。李青蔓急问:你可是武安君!大秦军神!今上难道不知你的功勋?究竟发生何事?
花青莲也连声追问:是啊!
“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天寿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一旁,赵知初神色淡然,嘴角含笑。
“你们聚在这儿,还怎么让人下棋?”
“罢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是秦王嫌老十不听令,不肯带兵攻赵,便想让他自尽。”
霎时间,李青蔓和花青莲脸色骤变!
“什么?!”
“秦王竟要逼十师弟自刎?”
“这秦王是瞎了眼还是昏了头?!”
“他难道不知十师弟为大秦立下多少功劳?”
“如此忠臣,他也敢杀?!”
“简直是丧心病狂!”
“昏君,十足的昏君!”
二人怒不可遏,直斥秦王嬴稷荒唐。
白起却摇头道:“今上并非昏君,反而是难得的明主。”
“自古明君自有决断,远胜庸碌之主。”
“我违抗君令,理应当诛。”
“君王若无杀伐果断,何以统御一国?”
李青蔓气得直跺脚。
“十师弟,你是不是也糊涂了?”
“那昏君都要杀你了,你还替他说话!”
白起淡淡一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况且,我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对呀!秦王不是赐你自刎了吗?你怎么回山了?”
赵知初轻声道:“是我让十师兄回来的。”
“既然大家都在,我便说说此事。”
“十师兄被秦王赐死,范雎奉命前去执行。”
我令破岳在范雎面前违抗王命,携十师兄返回白云山!
接下来!
秦王嬴稷或许会勃然大怒!
调遣重兵前来!
围剿我白云山!
当然!
亦有另一种可能!
他选择不来白云山!
权当白起已死!
双方依旧相安无事!
若是前者!
诸位也无需担忧!
纵使他来,我亦有应对之策!
今日告知此事!
只为让诸位心中有数!
以免事发突然!
乱了方寸!
无论风雨多大,有我坐镇!
白云观必安然无恙!
赵知初话音刚落!
李青蔓几人顿时面露喜色!
小师弟!
你所言当真?
竟让破岳公然抗旨!
果然有胆识!
放心!
我们惟你马首是瞻!
皆信你之言!
如今年岁渐长!
李青蔓豪情未减!
江湖历练数载!
较之从前!
更添无畏气概!
若是往昔!
或许还会有所顾虑!
毕竟抗旨乃是大忌!
但当年!
嬴稷亲率三万大军进犯白云山!
随行尚有铸剑大师风胡子!
最终不也败退而去!
今日局面!
与当年相差无几!
又有何惧!
众人皆信任赵知初!
此时。
赵知初淡然一笑。
甚好!
既然诸位信我。
便无需多言!
各自归去吧!
照常修行便可!
李青蔓等人闻言告退。
返回观中修行。
翠竹林中。
赵知初与白起继续对弈。
白起心中最后一丝忧虑悄然消散。
赵知初那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将一切都悄然化解!
……
秦都咸阳
连日大雪纷飞
整座咸阳城笼罩在肃穆的氛围中
咸阳宫大殿内
秦王嬴稷端坐案前
一边批阅奏章一边烤火取暖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痕迹
满头银丝与浑浊双眸
都昭示着这位君王已不复当年
尽管内心不愿承认
但身体的疲惫与衰老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属于他的辉煌时代正在远去
可心中宏愿尚未实现
这一生历经沧桑
本欲在有生之年
完成中州一统
谁知区区赵国
竟成拦路猛虎
阻他宏图大业
满腔怒火
尽数倾泻于白起
此刻
那位军神应当已身首异处
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的白起
一旦头颅落地
终将化为尘埃
哼
违逆寡人者当有此报!
经此一事
大秦上下
看谁还敢违抗王命!
莫非自以为头颅比白起更硬?
嬴稷眯着双眼暗自思量
忽然
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老宦官躬身入内
相邦大人回朝了
嬴稷猛然抬头
浑浊眼中闪过精光
布满皱纹的脸上
浮现意味深长的神色
范雎归来了?
速宣!
老宦官不敢耽搁
急忙退出大殿
一人快步走入殿中。
来人正是大秦相国范雎,身披华贵大氅,气度非凡。
范雎入殿,向秦王嬴稷躬身行礼。
“王上!”
“臣范雎……”
“未能完成王命!”
“请王上降罪!”
嬴稷眉头微皱,抬手道:“相国何罪之有?孤为何要罚你?”
范雎低头道:“臣奉王命,持君临剑追拿武安君白起,令他自尽。”
“可……臣办事不力,让他逃脱了!”
嬴稷面色骤变:“什么?白起跑了?”
“究竟怎么回事?相国细细道来!”
范雎不敢隐瞒,将当日在杜邮官道上的经过一一禀报,连细微之处也未遗漏。
他知道,秦王耳目众多,若稍有隐瞒,必失信任。
因此,他如实所述,无一遗漏。
嬴稷听完,神情莫测,缓缓道:“好……”
“好一个白云观主知初真人……”
他沉默良久。
得知救走白起的是赵知初,嬴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置。
赵知初……
这名字在他心底埋藏多年。
对赵知初,嬴稷心情复杂至极。
毕竟,赵知初是他兄长秦武王嬴荡之子,更是唯一的遗腹子。
当年之事,他暗中查探多年,确有些蛛丝马迹可寻。
种种迹象表明,赵知初确实是秦武王之子!
多年来,赵知初一直在白云山隐居修行,从未插手外界事务。然而,如今他却派遣弟子带走白起,并扬言若要取白起性命,便亲自上白云山!
这让嬴稷一时难以决断。身为大秦之王,他向来一言九鼎,可面对这个侄儿,他心中有愧。当年惠文后与赵知初之母虽非他下令处死,但终究因他而亡。嬴稷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这份愧疚始终萦绕心头。
他不由得回想起当年率三万大军前往白云山的情形。那时的赵知初年仅三十七岁,便已达到陆地神仙之境。如今十多年过去,其修为必然更加深不可测。更何况,如今大秦已无陆地神仙坐镇,风胡子亦不在国中。
嬴稷虽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年事已高,时日无多。统一中州的宏愿,恐怕难以在他有生之年实现。思及此处,他心中已有了决断。
一旁的范雎静静站着,见秦王沉默不语,也不敢贸然开口。或许此事确实被他办砸了。正当范雎内心煎熬之际,嬴稷终于缓缓开口,疲惫地说道:此事不怪卿。
白云观的事,交由孤来处置。
够了。
相国奔 时,该回府歇息了。
范雎察觉秦王并未动怒,反倒语带疲惫,不禁暗自诧异。
在他记忆中,但凡触怒君王者,皆无善终。纵是当年的宣太后,也被逐出咸阳。即便是军中威望极高的白起,亦难逃一死。
本以为白起被劫的消息会令王上震怒,岂料竟是这般平静。
这让范雎对那位知初真人生出诸多疑惑。王上似乎对此人颇为宽容。
虽满腹疑窦,范雎仍适时止住,恭敬行礼告退。
待范雎离去,嬴稷面上浮现复杂神色,低声自语:知初侄儿
你为何要救白起?
看来
孤须再赴白云山了
寒冬渐深,北风愈烈。
白起归山已十日。这段日子,山下风平浪静。
他精神渐复,一扫往日颓唐,重现往日神采。每日与赵知初对弈,或与白天寿一同指点新弟子。
白起操练弟子的方式,全然如训兵士般严厉。较之白天寿,更为严苛。
观中童子对他敬畏有加,私下唤他冷面杀神。那张终日肃穆的面容,配合其赫赫凶名,连稍年长的弟子听闻都噤若寒蝉。
这一天。
午后时分。
连日的风雪终于停歇。
赵知初与白起漫步在山间小径。
白起忽然开口:小师弟。
王上这几日毫无动静。
难道就此罢休?
未免太过简单。
赵知初微微一笑:怎么会。
嬴稷虽为明君。
亦有软肋。
不必担心。
他不会为此大动干戈。
要不了多久。
他自会亲临白云山。
白起侧目望去:小师弟。
有时我真怀疑。
你是否握着王上的把柄。
否则怎会如此从容。
毫不畏惧。
赵知初淡然道:把柄之说
日后你自会明白。
二人继续前行。
白起不再追问。
白云山十八峰中。
平日多在主峰白云峰修行。
其余诸峰鲜少踏足。
近来赵知初却频频造访。
只因那黑猫喵喵已成山中霸主。
将各峰猛兽尽数收服。
前些时日听闻。
天意峰有一诡异山洞。
洞中时有火光迸发。
更传来古怪声响。
连胆大的喵喵都不敢深入。
唯恐被洞中怪物吞噬。
闲来无事。
赵知初踏遍群山。
细察地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