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张虎这些天经常出入武备司,与那高磊厮混,反骨都快长到脑袋上了。”
赵二狗恨恨说着。
这些日子,他一有时间就盯着张虎,连张虎与那寡妇姘头鏖战的时间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看模样,对张虎的行为叫一个深恶痛绝,恨不得扒其皮,噬其骨。
忠犬。
宋时:“做得很好。”
“我赵二狗此生最痛恨的就是那不忠之人,张虎当真是该杀!
赵二狗一脸同仇敌忾。
就象把全身家当都压进去的赌徒。
二十斤灵麦,那可是二十斤灵麦呀,他不仅搭进去自己大半身家,还连带拉进去自己最要好的几个弟兄。
要是不能扳倒张虎,成为司农房的大吏,那灵麦岂不是打了水漂?
到时候别说血本无亏,恐怕他那四个兄弟会第一波扒了他的皮。
所以比起宋时,他对扳倒张虎的动力更足。
可说完。
赵二狗又真怕宋时摸不清深浅:“大人,张虎不足为惧,可那高磊是武备司郑主事的小舅子,几个月前,张虎一次喝醉了,跟我吹嘘,他托了高磊的关系,把自己小姨子献给了郑威,想以此进入武备司。”
“我深为不齿!”
“不齿?”
宋时笑了笑,也没戳破,要是赵二狗能攀上郑威的关系,恐怕连自己婆姨都愿意送。
在这官府里,想要爬上去,没权没势,就只能不择手段。
能保持初心者,有几人?
“好,我晓得轻重。”
宋时给赵二狗一个放心的眼神。
他得承认,赵二狗或许不是条忠犬,但确实是条好用的狗。
张虎那边的动向被赵二狗查了个一清二楚,不仅如此,还顺带帮宋时确定了一件事。
那夜出现在灵田里的,就是高磊。
至于为何如此做。
大抵就是欺生。
这样的情况在大雍早就司空见惯,老在的官员凭借在一地积攒下来的经验和权势欺负盘剥新人。
运气好些的吃了亏,不至于丢官,至多也就是挨点责罚,重一些的,丢官都有发生。
只能自认倒楣。
但追根溯源,这背后的关键乃是大雍对官员繁重的考核制度。
县考、州考、道考还有大计京察,都要挑出一两个垫底的倒楣家伙。
毫无背景靠山的新任官员可不就成了最合适的目标。
两三次丁等考核成绩无所谓,要是再多,可就是要丢官的了。
还不容易考取的功名就要化作泡影。
这个时候,要么找到了靠山,把自己身上的欺负转移到后来的新官,要么就只能无奈被罢官,离开官府,回老家谋个教习的位子,一生再与官途无缘。
九成中举的道生上任之后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才是高磊敢如此放肆的根本。
大雍朝廷也默认了此事,毕竟大雍最不缺的就是举人,如此高压环境反而更容易锻炼人,培养出栋梁之才。
宋时扭头,恰好可以望到山阴县高耸的城墙。
心中有了决断。
山阴县,东城街道上。
几个汉子勾肩搭背、歪歪斜斜的占据了整条街,路人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浓烈的酒味。
周围的居民早就晓得这几人的凶名,一个个见了都避之唯恐不及。
“磊哥,我有个侄儿,想在武备司谋个差,看门,倒夜壶都成。”
一个汉子赤着脸,趁着酒意道。
“好说,好说。”
高磊随意摆了摆手。
武备司上上下下好几百人,捕房、刑房都是位子,想当吏困难,可若只是做个白役,一句话的事而已。
他姐夫可是郑威。
武备司里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他身为小舅子,安排个白役再轻松不过。
打了个酒嗝。
高磊回味起方才酒楼里丰腴的小娘子。
腰那个细呀,腿那个软呐。
“等我入品了,定要去尝尝那花月楼的滋味。”
花月楼是山阴天最好的青楼。
注意。
是青楼,而不是下贱的勾栏。
哪里的小娘子可不是勾栏里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
姐夫郑威上楼,他只能在外边守着听声响,真叫一个火大。
以后,咱也要过那样的日子。
醉醺醺的听着周围人的吹捧,依旧夹杂的要求,一脸享受。
高磊从酒楼回家的路上会经过穿城而过的凉水河。
河风冷冽。
吹在高磊脸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酒意顿时消去了大半。
“恩?”
恍惚间瞧见河道旁站着个黑影,很高,足够八尺高,似人,但肯定不是人。
高磊刚想揉揉眼睛看清楚些。
忽的—
他直觉得脚踝一紧,低头一看,竟是两个表情空洞无神的草人。
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再没了醉意。
都没来得及叫出声。
就听到凉水河里哗啦啦的水声作响。
“磊哥落水啦。”
距离高磊最近的汉子妈呀叫了一声,酒意顿时消散了个干干净净,招呼着身边人下水救人。
一个个都是大醉,丝毫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异常。
一直到天亮。
才终于在凉水河下游找到了高磊早就惨白的尸体。
听到消息赶来的郑威望着自己这小舅子的尸体,厌恶的骂了句:
“废物!”
他一共娶了七房小妾,这高磊正是第三房小妾的亲弟,被他安排进了武备司。
这些年借着他的名头作威作福,郑威都心里清楚,也就是高磊还算聪明,晓得将贪墨的利润孝敬给他八成,加之也没惹出什么大乱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磊死了。
是醉酒落水而死,有他的几个狐朋狗友作证。
“头儿,咱们该怎么处理?”
一个武备司的武修试探性的问。
他是武备司专管刑罚的,经手的凶杀案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审问过的犯人更是超过五百,一眼就看出,此事有蹊跷。
高磊的那几个“兄弟”肯定是害怕被牵连,所以串通说高磊是落水溺亡。
可查不查。
还是要郑威说了算。
郑威淡淡道:“找个地方埋了,正常查便是。”
说完。
就骑上枣红色大马,头也不回的带着人回城。
活着能孝敬银子的小舅子尚且值得他费些心思。
死了那就是一滩烂肉,不值得他再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