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赤??角机场。
舱门一开,一股潮乎乎的热气就往机舱里钻。
东北现在已到了深秋,可是香港就和夏天一样。
不是北方那种干燥的热,是夹着海腥味和空调外机暖风的一种黏糊,象有人拿热毛巾往自己脸上捂。
除了偶尔几句普通话,林妄耳边大多是听不太明白的粤语,机场广播也是国语、粤语、英文轮番来一遍。
林妄又低头看了一眼地址。
香港九龙,油麻地,弥敦道,庙街167号。
他没急着直接杀过去。
坐机场巴士进城的时候,他扒着窗看外头。高架桥一圈套一圈,远处山头贴着楼,楼下贴着路,路边再贴着海。
起码在外表上,2001和2025的香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每寸地都长了楼。
林妄照着地图,东打听西打听一路走,路过庙街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
白天热闹的大排档正收摊,铁网门“哐啷”一声拉下来,地上全是水迹和菜叶。
167号的门脸反常地安静。
卷闸拉得死死的,门上只贴着一张褪色的消防告示,连店名都没有。
他敲了敲,没有动静。
旁边卖碟仔糕的婆婆推着车经过,瞟了他一眼。
“靓仔,呢间白天唔开慨。”
林妄愣了下。
“不好意思,我听不太懂粤语。”
婆婆抬头看了他一眼,再开口已经换成了生硬但清楚的普通话。
“我说,这家店白天不开。”
“那晚上呢?”
“嘘——”
婆婆下意识看了眼街口,压低声音。
“晚上是酒吧,人多又杂。不是熟客,最好不要乱进。”
林妄心里“咯噔”一下,正想再问。
婆婆看他象外地人,尤豫了一下,又问。
“你……找拳馆?”
林妄愣住。
“拳馆?”
婆婆叹了口气。
“很久以前,九龙城寨还没拆的时候,这里的老板在城寨里开过拳场。叫‘九龙拳台’。那时候香港、福建、两广、还有南洋的拳手,很多都来打过。”
她顿了顿。
“后来城寨没了,老板就搬到这里。一直是晚上才开门。”
林妄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
应该没错,老爹让自己找的地方,就是这里。
那这钥匙映射的锁又是什么呢?
反正现在没开门,刚下飞机林妄肚子也饿的咕咕叫,先去吃碗牛腩粉再说。
等林妄回到庙街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白天潮湿的热气被夜风压下去一些,空气里混着烧鹅、香烟和海的味道,比白天更乱、更杂,也更象一座真正的无眠之城。
167号的卷闸已经半开。
门口站了个年轻人,耳朵上挂着一串链子,叼着烟,正和人说笑。看到林妄靠近,只冷脸说了句。
“入场,200。”
林妄给钱。
随后轻吸一口气,侧身从那道缝里挤进去。
酒味、汗味、香水味扑面而来。
前半截是酒吧,灯光昏黄,桌椅乱七八糟,骰盅在桌面上“叮叮当当”滚得欢,几个看不出年纪的混混坐在角落,拿着一摞摞纸币笑得象要把肚子笑破。
“快落注啦!”
不知是谁在喊,嗓子喊得沙哑,音调却兴奋得发狂。
那种带着钱味的嘈杂,一下把林妄推进一个陌生又危险的世界。
墙角处,有几男几女围着一个飞镖靶子。
“啪!”
飞镖出手。
“好犀利,又攞到十分!!!”
再往里,灯光变得更亮一点,一个铁围栏圈出方形的擂台。
正在打擂。
两个赤膊的拳手对撞在一起,汗水甩出去象雨点一样。有人吼叫,有人砸栏杆,有人举着钞票在那儿挥。
这地方比林妄想象得更大,也更野。
莫名让林妄想到了《97古惑仔战无不胜》里蒋天养说“钞票!钞票!还是钞票!”的泰国拳台。
“大陆仔?第一次来?”
一个干哑的声音从侧后传来。
前台是一张旧木桌,桌后坐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老头,灰白的鬓角亮在灯下,手上还在用白布擦着酒杯。
林妄点头。
“对。你怎么知道?”
老头看了他几秒,象是把他从头到脚都扫描了一遍,才慢慢说。
“大晚上来这里,还穿着一身运动服,一看就是大陆仔啦。”
林妄没说话,只是往里看了一眼。
老头见他不吭声,也不急,抬手往左边一指。
“想下注,还是想喝酒,都可以找我。要喝水的话,你自己去倒,那边有水。”
林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饮水机。不过,比起饮水机,更值得在意的是,后面那面墙。
墙上挂着七个相框。
有华人,有白人,有南洋人,有些年轻,有些已经皱纹爬满额角。
有人赤着膀子,有人穿着老式背心儿,每个人的眼神都阴沉沉的。
相片下面都有名字,且在最上方还有两个大字。
“十擂?”
林妄轻声念。
老头“恩”了一下,烟灰弹进旁边的铁桶里。
“在这里连胜过十擂,就能上墙。”
“十场?”
林妄皱了下眉,感觉好象不难。
“每赢一擂,那肯定要换战绩更好的对手啦,不然赔率低了,没人下注!”
林妄一皱眉。
如果是这种规则的话,那能赢过十擂的绝对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了,后世的ufc很多冠军都没有过十连胜的成绩。
老人继续说道,脸上带了一丝追忆的神色。
“不比以前了,拳台还在城寨的时候,雷探长都来赌过拳。现在,想打十擂,对手都难找。”
林妄缓缓走到墙壁前面,蓦然发现,照片下好几个名字他都很熟悉。
这人林妄很早就听说过,泰拳王,体重不到40公斤,却打遍南洋无敌手。最擅膝技,人送绰号“通天膝”。
梁相。
咏春宗师叶问的徒弟,很早就享誉两广的武术家,不光咏春,白眉,蔡李佛,他都是高手。
他也在这擂上打过拳?
不过,很可惜,林妄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那晚的中山装老人。但想来以他的功夫,打赢十擂,就和喝水一样简单。
等等,这是谁?
林妄的目光集中在了最后一张照片上,照片是一个金发的“外国人”。
看到林妄瞪大了眼睛,老者解释道。
“林德曼是拳台从城寨搬过来以后,唯一一个十擂的高手了。”
这人的名字叫做,林德曼。
神特么林德曼!
林妄现在总算知道自己老爹林威为什么人还没老就秃顶了。
年轻的时候染头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