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一杯接一杯。
牌，一张连一张。
就连郑山傲怀里的女人，也是一个换一个。从江南的小家碧玉，换到西伯利亚的金发碧眼。
看得出，在这家林副官罩着的赌场里，身为师父的郑山傲为所欲为。
至于陈识，则默默的喝着酒和林妄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
威士忌的酒瓶又空了一个。
陈识早年习得武艺后，在南洋给人当保镖，见识之多，远胜龟缩武馆敛财的马国威。
而且，就《师父》中陈识的表现力来看，实在远超其馀人太多。
于是，林妄趁着郑山傲搂着个白俄女郎掷骰子的空当，给陈识斟满酒，带着一丝请教的语气开口道。
“陈师傅，前几日马国威和我聊到了‘桩功’，说是练成桩功的习武者和寻常武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晚见你助拳，劲力透骨，步法生根，想来定是得了咏春桩功的真传吧。”
林妄这话暗捧了一下陈识，虽然陈识脸上看不出，心里却十分受用，指节却在酒杯上轻轻叩了两下。
陈识不说话，只是放下酒杯伸出两条骼膊，一前一后，动作幅度极小。
咏春，听桥？
林妄心下微惊。
听桥，林妄早就听说过。
这是咏春是近身相搏之不传秘技。武者搭手为桥，以肤为耳，瞬息间听劲辨势。故能后发先至，破敌于劲末。
当下也不多言，林妄右手轻轻搭上陈识前臂。
然而就在接触的刹那，陈识身形未动，林妄却觉一股沉浑劲力如暗流般透臂传来，自己搭上去的手竟被微微震开半寸。
这是什么？？？
林妄不信邪。
第二次，第三次。
三次搭手，次次被那含而不露的力量荡开。
而陈识始终垂着眼皮，连呼吸都没乱半分。
林妄的表情变得些许认真，这种手段，已经完全超过了他对武学的认知。
不过，好象也就仅此而已了
陈识的技法虽远胜王虹燕，却似乎欠了那份霸道的力量。较之那晚的中山装老人的神乎其技，更是判若云泥。
“陈师傅，你会咏春的桩功？”
林妄微微歪头，认真问道。
陈识缓缓收回手臂，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桩功？”
他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我这点皮毛，也就摸个门坎罢了。”
陈识看着林妄好奇的表情，继续说道。
“林妄，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老话，穷文富武？”
林妄点了点头。
穷文富武这句话，不光在古代，在现代也一样适用。
“那姓马的没告诉你吧，各门桩功不光练法不同，还需要不同滋补之物作为辅助。”
陈识耐心讲解道。
“以功练体，以食为补。想要桩功大成，吃和练，缺一不可，当年我师父为配齐一剂药浴，跑遍南洋寻百年龙血竭，结果最后也没找到。”
看着陈识眉宇之间略显无奈，林妄也明白了。
陈识虽有桩功的练法，但却没找到足够的药物。
这不是有钱有势就能办到的事儿，市场上很多天材地宝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的！
就算换成是21世纪也是一样，甚至因为某些动保法律，获取的难度要比民国还要难。
而仅仅凭借这残缺不全的皮毛桩功，陈识已经成为《师父》中的最强者了。
就在林妄思绪纷飞之时，赌场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色旗袍的女子款步走入，她身姿婀挪，容颜极盛。
按理说，在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各路美女，但这女人却和她们有一种本质的区别。
林妄细想了一下，终于明白这区别在哪了。
她眉眼间不见丝毫媚态，没有任何一丝讨好别人的感觉。
不知何时，郑山傲已经走到林妄身边，悄悄开口。
“林兄弟，未来你还要在天津卫里混，老哥哥我提醒你一句，这赌场里面所有的女人，你都能招惹，唯独她，能躲多远就要躲多远。”
“哦？这是为什么？”
林妄有一丝好奇。
“她姓吴，口天吴，叫吴霜，是那一位的小女儿，从小受宠。”
郑山傲一边搂着旁边的俄罗斯姑娘，一边用斜着眼睛压低声音说道。
“曹老帅一直想着撮合她和林副官的婚事。”
林妄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自己中学历史课的内容。
民国时期，直系，姓吴，保定王曹锟都要亲自撮合。瞬间，“儒将”“玉帅”等响当当的名号就浮现在了林妄的脑海里。
林妄又仔细看了眼她的周围，立刻察觉到几分异样。
赌场有几人眼神警剔，腰间有硬物轮廓，这些人看似分散，却隐隐形成一个松散的护卫圈，死死将那位吴小姐护在中心。
很明显，他们是打扮成赌客的军人。
不过，以她的身份，有这些隐匿的护卫，林妄一点也不奇怪，甚至还觉得她有些低调。
这可是堂堂吴大帅的女儿。
“郑老和她熟么？”
林妄收回目光，低声问身旁的郑山傲。
“这位吴小姐小时候痴迷武侠小说，向往江湖快意。”
郑山傲嘿嘿一笑，搂着俄罗斯姑娘的手紧了紧，语气带着几分卖弄。
“为此，吴大帅当年还特意托了关系，把那位写《奇侠精忠传》的小说家赵焕亭请到府上，当了一月的清客，专门给她讲江湖典故。”
他抿了口酒，继续道。
“林希文当年之所以一头扎进武行拜我为师，吃苦流汗地学拳，一半是为了前程，这另一半嘛嘿嘿，多少也有点博红颜一笑的意思。”
听到这里，林妄明白了。
怪不得郑山傲对她这么了解，他作为天津武行的传奇人物，和吴霜肯定打过几次照面。
郑山傲话音未落，那吴小姐目光流转，竟径直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月白色旗袍下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在喧闹的赌场里硬是走出了几分闲庭信步的意味。
“郑师傅，好兴致。”
她朝郑山傲微微颔首，声音清越，不算热络，但也给足了礼数。
“吴小姐，说笑了。咱们可有日子不见了。”
郑山傲立刻松开搂着女伴的手，抱拳回礼。
虽不失礼数，但郑山傲也感到奇怪。和吴霜，他也有个一两年没见过面了。
吴爽嘴角微扬，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的林妄，那打量虽快，却带着掂量的意味。
而林妄也微微颔首抬起帽子以示礼貌。
“这位小哥儿，看着面生，气度倒是不凡。”
她语气平淡，仿若随口一提。
“听林希文说前几日擂台上，有人坏了天津武行十几年的规矩，替拳打赢了耿良辰我就在想，是哪路英雄这么大胆子。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