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紫色的粉末从叶安指缝间流下，像细沙，堆在光洁的白玉地板上。
气氛瞬间僵住。
站在一旁的洛冰璃，那张总是冷若冰霜的脸，此刻的表情，像看到了自家哈士奇在拆家，还是用的挖掘机。
白玄，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看惯了风云变幻的天枢阁主，拈着棋子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堆粉末，那是他的下品法器“蕴火杯”，是他当年欠了三个人情才从一位炼器宗师手里换来的宝贝。
现在，它成了一堆……灰。
还是被人象捏饼干一样捏碎的。
白玄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口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老血给压下去。
他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血压飙升”。
叶安却象个没事人，拍干净手上的粉末，抬起头，看着面色复杂的白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老爷子，你看，我就说这杯子质量不行吧。”
“一碰就碎，你这是买到假冒伪劣产品了，回头记得给个差评。”
白玄的眼角又抽了一下。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棋子，抬眼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少年。
这小子，从进门开始，走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都透着一股不按常理出牌的邪性。
跺脚震飞明劲武者，吃法器像吃零食，捏碎法宝像捏豆腐。
最关键的是，他做完这一切，脸上还挂着那种“我只是个路过的热心市民”的无辜表情。
这演技，这实力……
这小子，绝对是个怪物！
一个披着人皮，混进新手村的满级大魔王！
“呵呵……”
良久，白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收起了所有轻视之心，甚至连一丝试探的念头都不敢再有。
再试探下去，他怕自己这把老骨头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
“叶小友，果然……非同凡响。”
白玄指了指面前那副下了一半的棋盘，语气变得郑重无比。
“既然来了，不妨手谈一局？这局棋，名为‘天下’。”
叶安低头瞥了一眼棋盘。
黑白二子纵横交错，犬牙交错，看似散乱，实则每一步都暗藏杀机，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棋盘都笼罩其中。
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往后一靠。
“老爷子，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叶安掏出老人机看了一眼时间，一脸的不耐烦。
“我高数作业还没写完呢，再不回去，‘灭绝师太’明天又得请我上讲台跳科目三了。”
洛冰璃：“……”
白玄：“……”
科目三是什么舞步？
白玄感觉自己的脑回路有点跟不上这年轻人的节奏。
他也不恼，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缓缓开口介绍。
“叶小友有所不知，这棋盘上的黑子，代表着蛰伏于阴影中的力量。”
“古武世家、异能组织、海外的佣兵团、甚至是一些传承久远的隐世道门，他们都是这黑子。”
他顿了顿，又指向另一边的白子。
“而这白子，则代表着世俗的权力，以及在这片土地上生息繁衍的芸芸众生。”
白玄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棋局，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黑白交锋，便是这世界的常态。而我们天枢阁，便是这执棋者之一。”
“执棋者？”
叶安拿起一枚温润的黑子在指尖抛着玩，脸上带着几分玩味。
“所以呢？你今天找我来，是想拉我入伙，当你的棋子，还是让我当另一个下棋的人？”
白玄摇了摇头，神情无比严肃。
“都不是。”
“我是想请叶小友……来当那个掀翻棋盘的人。”
“哦？”
叶安抛着棋子的手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这话，有点意思。
“怎么说？”
白玄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
“这盘棋，已经下得太久了。”
“棋盘上的规矩，也越来越腐朽。执棋的人，忘了初心，渐渐变成了棋盘的奴隶，只想着维护自己的利益，却忘了为何要下这盘棋。”
“如今，棋盘之外，有更强大的敌人虎视眈眈。归墟的触手，已经伸向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所谓的执棋者，有的选择视而不见，有的甚至选择同流合污，想要引狼入室，换取片刻的苟延残喘。”
白玄的眼中，闪过一丝痛心和愤怒。
“长此以往，这盘棋，不用等外敌来掀，自己就先烂透了。”
“所以，需要一个变量。”
白玄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安。
“一个不守规矩，无法被预测，足以打破一切桎梏的变量。”
“而你，叶小友，就是那个我们等待已久的变量。”
叶安听完，没说话。
他把玩着手里的黑子，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抬起头，咧嘴一笑。
“老爷子，你这画饼的水平，不去干传销真是屈才了。”
“说了半天，不就是要我给你们当打手嘛，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白玄被噎了一下，老脸一红。
叶安将手里的黑子往棋盘上一扔，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掀棋盘可以。”
“但你们天枢阁，能给我什么好处？”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白玄面前晃了晃。
“第一，我那便宜徒弟苏晓云，她的情况，你应该知道。我需要能帮她渡过‘极阴反噬’的东西。”
“第二，我那位在前世替我挡过天劫的红颜知己，凌寒霜。我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包括那个所谓的‘未来’。”
白玄听到这话，瞳孔猛地一缩。
他竟然连前世之事都记得？
这已经超出了“变量”的范畴，这简直是……
白玄不敢再想下去。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一个条件，天枢阁可以满足。阁中藏有一块‘太阴神石’，乃是极阴之力的本源结晶，足以助令徒稳固根基，甚至更进一步。”
“至于第二个……”
白玄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关于凌寒霜姑娘，涉及到的因果太大，即便是天枢阁，也只能窥得一鳞半爪。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她现在是安全的。”
“至于她的下落，以及那所谓的‘未来’……”
白玄的目光再次落到棋盘上。
“答案，就在这棋局之中。”
“只要你入局，只要你赢了这盘棋，你想要的，自然会浮出水面。”
叶安眯起了眼睛，盯着白玄。
这老头，又在给他挖坑。
“行啊。”
叶安突然笑了。
“这局棋，我下了。”
他话音刚落，突然伸出手，快如闪电。
白玄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叶安的手在棋盘上轻轻一抹。
“哗啦——”
棋盘上，那局杀机四伏的“天下”大棋，瞬间被他搅得天翻地复，黑白棋子混作一团。
白玄和洛冰璃都愣住了。
叶安拍了拍手，看着一脸错愕的白玄，懒洋洋地说道：
“棋局太复杂，看着头疼。”
“我这人比较喜欢简单直接一点的玩法。”
他拿起两枚棋子，一黑一白，放在棋盘中央。
“这棋盘上，以后只需要有两种棋子。”
“一种，是我的人。”
“另一种，是死人。”
“老爷子，你看，这样是不是就简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