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虎门港,
咸湿的海风带着寒意吹拂。
客运码头旁,一艘前往香港的高速客轮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李湛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夹克,身形挺拔地站在码头边,
身后是如同铁塔般沉默的大牛和气息沉稳的老周。
前来送行的人不多,但分量足够。
蒋哥上前一步,低声道,
“湛哥,这边你放心,公司这边我会盯紧。”
李湛微微颔首,
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低声交谈的白沙强和太子辉,对蒋哥吩咐,
“集成不能停,刚吃下的地盘要尽快消化,变成我们自己的东西。
韩文楠和段锋那边,该给的甜头给足,但规矩要立住。
”他声音压低了些,“
白沙强和太子辉…
让他们放手去干,你居中协调,把握好分寸。
既要让他们出力,也要派人盯紧了,
水生那边的情报小组,他不在的时候也都听你的调度。”
“明白。”
蒋哥简单回应着,显然早已心中有数。
这时,白沙强和太子辉走了过来。
两人都换上了更显干练的便装,
但眉宇间那股一方大佬的气度犹在,只是面对李湛时,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
“李生。”
两人打了个招呼。
李湛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淡笑,目光却锐利如常,
“强哥,辉哥,我就出去几天。
厚街和常平那边,抓紧时间。
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白沙强和太子辉心中都是一紧,
知道这是给他们投诚后的第一次,也是极其重要的一次考验。
“放心,李生,我们晓得轻重。”
太子辉率先表态,语气郑重。
白沙强也重重点头,
“一定尽快搞定!”
“恩”
李湛应了一声,随即看似随意地补充道,
“这两天,可以适当放点风声出去。
就说我李湛说话算话,
在我从香港回来之前,还有想通了的兄弟,可以直接来找蒋哥谈。”
他顿了顿,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股清淅的杀伐之气,
“但等我回来之后…
就不会再接受任何投诚了。
到时候,还没做出选择的,就是我新锐的敌人,一律扫平!”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在白沙强和太子辉心中炸响。
两人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凛然。
他们毫不怀疑李湛说到做到。
等他香港归来,若还有镇子负隅顽抗,面临的必然是雷霆万钧的打击。
这让他们更加坚定了必须尽快拿下厚街和常平的决心,
既是为了交差,
也是为了在李湛回来之前,尽可能地扩大“从龙之功”,稳固自己在新体系中的地位。
“我们明白!”
两人齐声应道,语气比刚才更加坚决。
李湛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点了点头,
“具体的事情,随时和蒋哥沟通。”
这时,客轮发出了催促乘客登船的汽笛声。
李湛不再多言,对蒋哥、白沙强和太子辉微微颔首,
便干脆利落地转身,带着老周和大牛,大步走向登船口。
蒋哥看着他们登船的背影,眼神平静。
白沙强和太子辉则不自觉地微微挺直了腰板,
目送着那艘即将驶向香港的客轮,心情复杂。
两人一阵唏嘘,
他们是亲眼看着李湛如何像野火般崛起的——
从最初那个在长安镇刚刚立足的江湖新秀,
到地下拳赛的初出茅庐,
再到借助省厅之势一夜扫平五镇,
如今兵不血刃收服东部三镇,逼得他们这些老江湖不得不低头归附
短短几个月时间,
这个年轻人就走完了他们用了十几年甚至二十年才走完的路,
甚至更进一步做到了他们想做却没做成的事。
如今更是要扬帆出海,
去搏击那片他们从未敢想象的更大风浪。
这一刻,
他们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后生可畏,
什么叫大势所趋。
客轮缓缓驶离码头,破开平静的海面,
向着南边那片更加繁华、也暗藏更多风浪的国际都市而去。
东莞的棋局已近终盘,
而香港的序幕,正随着这艘船的航迹,徐徐拉开。
——
高速客轮犁开珠江口浑浊的水域,向着东南方向驶去。
李湛站在船舷边,任由略带咸腥的海风吹拂着脸庞。
远处,香港的轮廓在天际在线渐渐清淅——
摩天大楼如同密林般耸立在维多利亚港两岸,勾勒出一座国际都会的繁华天际线。
这是2005年的香港。
回归祖国已近八年,这颗“东方之珠”早已度过了最初的适应与震荡期。
它依然是那个活力四射的国际金融、贸易和航运中心,
中环的写字楼里汇聚着全球资本,铜锣湾的商铺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游客。
法治与社会秩序总体稳定,港岛特有的中西文化交融气息依旧浓厚。
在国家层面,香港作为特别行政区,
保持着独特的地位和优势,是连接中国与世界的重要桥梁。
然而,在这片繁华似锦、法治昭彰的表象之下,
另一套运行已久的规则并未消失,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换上了一件更体面的外衣。
这就是香港的江湖。
97之前,帮派林立,字头纷争是常态。
回归之后,面对强有力的法治环境,
明目张胆的街头火拼、收取保护费的时代已然过去。
但江湖并未远去,它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地渗透进这座城市的肌理。
昔日的社团大佬们,纷纷摇身一变,成了西装革履的商人、慈善家。
他们掌控着庞大的地产公司,活跃在娱乐产业,经营着跨境物流贸易,
甚至将触角伸向了金融领域。
过去的刀光剑影,化作了写字楼里的运筹惟幄和酒会上的推杯换盏。
地盘之争,变成了商业上的倾轧与并购;
利益的划分,更多地依赖于人脉、资源和幕后交易。
但那条线始终存在,
那份源于暴力和地下秩序的底蕴,依然是这些光鲜大佬们背后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江湖规矩,以一种更隐蔽、更“文明”的方式,在霓虹灯的阴影下继续流淌。
如今,香港的地下世界,
呈现出一种由几家实力最雄厚的家族或联盟主导的、相对稳定的格局。
其中,最为人所知的便是“四大家族”。
他们不仅在明面上的商业领域举足轻重,
更深植于传统的社团脉络,彼此之间关系盘根错节,既有合作,也有竞争。
而“和胜和”,便是香港历史悠久、实力雄厚的传统社团之一。
苏敬棠,作为和胜和的坐馆(地区负责人)之一,
其背后倚靠的,正是四大家族之一的——苏家。
苏家,是香港真正的名门望族。
明面上,他们掌控着庞大的地产帝国“苏氏置业”和多家业绩斐然的金融投资公司,
产业遍布港岛、九龙、新界,甚至延伸至内地和海外。
苏家的名字经常出现在慈善捐款名单和高端财经杂志上,是香港上流社会的常客。
然而,如同许多香港豪门一样,
苏家的崛起也与旧时代的江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们的祖辈便是依靠社团力量起家,
虽然后代极力洗白,转向正当生意,但与和胜和等社团的关系从未真正切断。
这种关系更象是一种共生,
苏家为社团提供资金、人脉和“白手套”,
而社团则在必要时,成为苏家手中一把不轻易示人、却足够锋利的刀。
苏敬棠作为苏氏家族的一员,身处家族明暗势力的交汇点。
他既是苏家当代掌舵人苏耀城的堂弟,也是和胜和的坐馆,
这种双重身份让他既能调动家族的庞大资源,也能运用江湖的力量。
上次他亲赴东莞观摩地下拳赛,
一方面是为社团物色高手,
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为家族考察内地新兴势力、拓展人脉的意图。
李湛望着越来越近的港岛,目光深邃。
他知道,即将踏上的这片土地,水比东莞要深得多。
这里不仅有明面上的商业规则,更有盘根错节的江湖传统和家族势力。
他这次来,不仅要应对所谓的“选拔赛”,
更要在这片深水里,为自己,也为未来的“新锐”,试探出一条路来。
客轮缓缓靠向港澳码头,香港的喧嚣与活力扑面而来。
李湛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锐利。
香港,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