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下午,
李湛的黑色商务车驶下高速,进入了东莞地界。
年节的气氛尚未完全散去,
但这座城市的喧嚣与活力已然复苏,与桂北山村的宁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湛没有直接返回长安镇,方向盘一打,径直将车开向了东莞市人民医院。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
黑仔和铁柱被安排在了同一间病房,方便照应,也能互相打气,驱散一些不能回家过年的孤寂。
黑仔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比之前有了些神采。
铁柱的腿还吊着,见到李湛等人进来,挣扎着想坐起来。
“师兄!”
两人异口同声,语气里带着激动。
“别动,好好躺着。”
李湛快步上前,按住铁柱的肩膀,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带着关切,
“怎么样,感觉好些没?”
“好多了,师兄!”
黑仔声音还有些虚弱,但比年前感觉已经好了很多,
“就是躺得浑身不得劲。”
铁柱也咧嘴笑道,
“是啊师兄,再躺下去,这身功夫都要废了。”
李湛将带来的一包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里面是特意从老家带来的一些耐放的糕点。
“家里带来的,尝尝味儿。
家里人都好,让我带话,让你们在外面别惦记,好好做事。”
他这趟回家刻意隐瞒了两人重伤的消息,
只说是国外事务缠身,就怕家里人知道两人的情况,年都过不舒坦。
这份体贴,黑仔和铁柱心里都明白,眼神中流露出感激。
花姐、小夜、莉莉、菲菲也上前与两人打了招呼,说了些宽慰的话,病房里一时热闹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湛对众女道,
“你们先出去等会儿,我们师兄弟聊聊天。”
女人们依言离开,病房里只剩下李湛、大牛、李进以及病床上的黑仔和铁柱。
黑仔和铁柱这才注意到一直安静站在后面的年轻人,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进哥儿?你怎么也…”
铁柱心直口快。
在他们印象里,进哥儿是村长儿子又是村里有名的“文曲星”,
跟他们这些舞枪弄棒的不是一路人,
平时也神秘得很,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还跟着他们师兄。
进哥儿推了推眼镜,那光亮的脑门在病房的灯光下有些显眼,
他淡淡地打了声招呼,“黑仔,铁柱。”
李湛笑了笑,对进哥儿说道,
“你看,我没骗你吧。
我这儿的事,不仅刺激,还很危险。
黑仔差点把命丢在泰国,铁柱这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利索。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那边正规的房地产公司、贸易公司、酒店,都需要法务和人才,
你完全可以走阳光下的路子,不用跟着我们混地下,沾这些腥风血雨。”
李进没直接回答,
他目光扫过黑仔身上的绷带和铁柱吊着的腿,脸上没什么惧色,
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探究欲。
他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动作熟练地给黑仔、铁柱和李湛各递了一支,然后自己也叼上一根,点燃。
他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循规蹈矩?”
他歪头看着李湛,语气带着点自嘲,又有点挑衅。
他一屁股坐在铁柱病床的空位上,完全不顾及这里是医院。
“虽然我不如你们能打,但是…”
他又吸了一口烟,似乎在组织语言,
然后摇了摇头,看向李湛,目光变得直接而锐利,
“先不说其他的。
你也不用特意安排我。
先找个人,把你这边的情况,明的暗的,大的小的,都给我说道说道,带我四处走走看看。
等我心里有谱了,再决定干点什么。”
李湛看着他这副做派,听着他这番话,心里倒是升起几分兴趣。
他也接过烟点上,一时间,病房里烟雾缭绕,与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
他对李进的期待本就不高,毕竟谁也没见过这位“秀才”显露过什么惊人的本事,
但这份不同于常人的冷静和主见,让他觉得或许真能有点意外之喜。
“行。”
李湛点头,“回头我安排你去蒋哥那里,公司明面上和暗地里的生意,他都清楚。
你想知道什么,问他就行,让他带你转转。”
几人又在病房里聊了一会儿,
多是李湛询问两人的恢复情况,以及年后的一些初步打算。
李进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插问一句。
“你们安心养伤,”
李湛临走前,郑重地对黑仔和铁柱说,
“这个仇,记着呢。
等你们好了,咱们一起回泰国,连本带利讨回来!”
离开医院,
李湛让大牛开车,先送进哥儿和女人们回长安安顿好,并交代明天到办公室再细谈。
他对花姐说,“花姐,你们先坐大牛的车回长安,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花姐看了他一眼,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带着其他三女上了车。
看着车子导入车流,
李湛抬手拦了一辆的士,报出了一个地址——
那是林夏母亲周雅在市区的住处。
他手里还提着几盒从桂林带来的特产,包装算不上精美,却透着份心意。
车子停在了一个环境清幽的小区外。
李湛拎着东西,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周雅,
她看到门外的李湛,明显愣了一下,眼神复杂。
“阿姨,新年好。”
李湛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将手里的特产递过去,
“刚从老家回来,带了些桂林的土产,给您和林夏尝尝鲜。”
周雅尤豫了一下,还是侧身让他进来了,
“进来吧。”
客厅里,林夏正靠在沙发上看书,右臂还吊着绷带,但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
她看到李湛,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闪过一丝惊喜,
随即又故意板起脸,嗔怪道,
“哟,李大忙人还知道回来啊?
还以为你在老家待着不想回来了呢!”
李湛看着她那故作姿态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
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在她身边,仔细看了看她的伤臂,
“恢复得怎么样?
还疼不疼?”
“好多了,就是还有点痒。”
林夏见他关心自己,语气也软了下来。
周雅看着两人之间那熟稔而亲昵的氛围,心里叹了口气,去厨房倒水了。
她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也明白李湛如今在东莞的能量,只是这背后的风险…
“老家好玩吗?”林夏好奇地问。
“还行,山山水水,跟这边不一样。
给你带了点吃的,还有…”
李湛简单地说了些回家过年的趣事,
略过了那些复杂的人和事,也隐去了带其他女人回去的情节,只挑了些风景和民俗说给她听。
林夏听得津津有味,眼神里带着向往。
两人聊了一会儿,李湛又仔细询问了她的康复计划,叮嘱她一定要好好休息。
周雅端着水过来,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女儿脸上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原本想说的那些提醒和警告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默默地将水放在李湛面前,语气平淡却不再那么疏离,
“有心了。
晚上留下来吃饭吗?”
李湛摇摇头,
“不了,阿姨,我一会儿还得回长安,那边一堆事等着。
就是过来看看林夏恢复得怎么样,也给您拜个晚年。”
他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林夏有些不舍,但还是懂事地没有挽留。
离开周雅家,李湛独自走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
医院的消毒水味、病房里的烟雾、林夏家略显拘谨却又带着暖意的氛围…
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
过年的馀温正在迅速褪去,
而充满了挑战、机遇与未知风险的现实,正扑面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招手拦下了一辆返回长安的的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