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在一种微妙的寂静中结束。
李湛帮忙收拾了餐具,当他将最后一只擦干的盘子放进橱柜时,
芸娜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带着一丝刻意调节过的轻快,试图驱散那份沉重。
“强哥,
我和小善每天早上的功课可不能落下。”
她擦了擦手,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要不要…上楼参观一下?
说不定比你想象的有趣。”
李湛转过身,
看到她眼中尚未完全褪去的担忧,以及那份努力想要打破僵局的善意。
点了点头。
他需要更多了解这对收留他的姐弟,
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早餐时那场突如其来的记忆风暴带来的馀波。
“好啊。”
他简单地回应。
芸娜似乎松了口气,对安静坐在一旁的小善招了招手。
三人走上通往三楼的狭窄楼梯。
推开三楼的门,眼前的景象让李湛目光微动。
这里几乎被打通成了一个完整的空间,与楼下生活的烟火气截然不同。
一面墙是巨大的落地镜,反射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明亮晨光,将整个房间照得通透。
木质地板有些年头,却擦拭得干净,旁边放着音响设备和一些基础的健身器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节油和汗水混合的气息——
这是一个真正属于舞者的、带着虔诚的空间。
“这是我们每天练习的地方。”
芸娜说着,走到音响旁,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带着强烈节奏感、充满异域风情的电辅音乐瞬间流淌出来,填满了整个练功房。
芸娜看向小善,眼神交汇,
两人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状态,之前的阴霾被专注所取代。
热身之后,真正的舞蹈开始了。
芸娜的舞姿,与昨晚后巷的脆弱、厨房里的温婉判若两人。
或许是为了迎合夜场的舞台,
她们的舞蹈从编排到神韵,都刻意凸显著一种直击感官的、令人血脉偾张的诱惑。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极致的爆发力与柔韧的性感。
髋部的摆动如同水蛇,带着原始的诱惑;
手臂的伸展如同蔓藤,缠绕着观者的心神;
腰腹的力量控制精准,在狂野的节奏中展现出惊人的内核力量。
芸娜时而贴近小善,动作充满挑逗与交互,时而又独自舞动,如同掌控一切的女王。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单薄的练功服,紧贴在身上,
勾勒出每一寸火辣的曲线,在明亮的镜子和晨光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魅惑。
而小善的舞姿,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美感。
他的动作同样精准而富有力量,
却更多了一种轻盈和飘逸,
带着一种介于少年与少女之间的、尚未定型的独特妖娆。
他的眼神在舞蹈中变得迷离而专注,身体的延展性极好,
每一个定格都象一幅精心雕琢的画面。
他与芸娜的配合天衣无缝,
一个热辣如火,一个妖异如魅,交织出一场视觉与感官的盛宴。
李湛靠在门框上,静静地观看。
他必须承认,
这画面极具冲击力,足以让任何正常男人血脉偾张。
这是一种纯粹的、源于身体本能的吸引力。
但他眼中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欣赏,
欣赏她们在专业领域展现出的强大掌控力,
这与他记忆中某些碎片里对“能力”的看重不谋而合。
她们,绝非花瓶。
一曲终了,芸娜和小善都微微喘息着,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
芸娜看向李湛,发现他的眼神依旧清明,
带着一种深沉的欣赏,而非赤裸的欲望,这让她心里微微一动。
“见笑了,强哥。”
芸娜用毛巾擦着汗,走了过来。
“很厉害。”
李湛由衷地说。
上午的练习结束后,下午便是准备时间。
芸娜和小善坐在客厅的镜子前,开始化妆。
这是他们前往夜场前必不可少的步骤,
既是为了登台,也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隐藏自己。
李湛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他看着芸娜如何用粉底遮盖掉原有的肤色,
用眼线和眼影勾勒出完全不同的、更显妖媚的眼型,用口红改变唇形。
小善的化妆则更为精细,
需要柔和面部的线条,突出眼睛的灵动,模糊掉过于明显的男性特征。
看着镜子里逐渐变得陌生、更符合夜场氛围的两张脸,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划过李湛的脑海。
“芸娜,”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决断,
“你能不能…也帮我弄一下?”
芸娜拿着化妆刷的手停在半空,惊讶地转过头看他。
小善也从镜子里投来好奇的目光。
“帮你…化妆?”
芸娜重复了一遍,随即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是要伪装,要避开那些查找他的人。
“你想变成什么样子?”
“越普通越好,越不象我自己越好。”
李湛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那道显眼的伤疤和过于锐利的眼神,
“一个…底层讨生活的人,
比如,打黑拳的,或者码头搬运工。”
芸娜放下化妆刷,走到李湛面前,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她的目光非常专业,不再是舞者的魅惑,而是带着一种审视和构思。
“你的骨相很好,
五官立体,眼神太锐利,气质…藏不住。”
芸娜一针见血地说,
“光是改变肤色和眉毛还不够。你需要改变的是…‘态’。”
“态?”
李湛疑惑。
“对,神态,体态,状态。”
芸娜解释道,
“你走路时背脊太直,步伐太稳,
那是长期发号施令或者极度自信的人才有的姿态。
你看人的眼神太直接,带着审视和压迫,
底层挣扎的人,眼神要么是麻木的,
要么是警剔和闪躲的,很少有你这种…穿透力。”
她的话让李湛心中一震。
她观察得太细致了。
“来吧,
我先帮你把基础搞定。”
芸娜拿起化妆箱,开始动手。
她用的粉底比李湛自身肤色暗沉了几个度,带着一种常年在户外劳作的粗糙感。
她用深色阴影粉巧妙地弱化了他挺拔的鼻梁和清淅的下颌线,
让脸部轮廓显得更平、更粗糙。
她用特殊的胶水轻微改变了他眼角的型状,
让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浮肿和疲惫。
最后,
她用眉笔将他的眉毛画得杂乱粗重,再配上一点胡茬的阴影。
当芸娜做完这一切,李湛再看镜子时,
里面已经是一个面容憔瘁、肤色黯淡、带着几分戾气和疲惫的陌生男人。
那道伤疤在改变后的的肤色和妆容下,也不再那么突兀,
反而象是无数打架斗殴中留下的普通伤痕之一。
“外形差不多了,但最重要的还是‘态’。”
芸娜退后一步,认真地说,
“现在,试着想象你每天都吃不饱,要为下一顿发愁,
干活很累,还要提防别人抢你的活或者欺负你。
你的肩膀可以稍微垮一点,不要挺那么直。
走路时,重心可以微微前倾,
带着一种急于赶路的匆忙感,而不是你现在这样四平八稳。
看人的时候,眼神收一点,不要直视,快速扫过就好,带着防备…”
李湛按照她的指导,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坐姿和眼神。
他学习能力极强,很快就能模仿出几分神韵。
芸娜看着他一点点“变成”另一个人,心中不禁骇然。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学得快,更是因为,
一个能够如此迅速地将自己从“上位者”姿态切换到“底层挣扎者”姿态的人,
其心性和经历,该是何等的复杂与可怕。
但同时,她也更加确信,
眼前这个男人,拥有在曼谷这片泥潭里活下去,甚至掀起风浪的可怕潜力。
而她们姐弟,或许真的找到了一座足以依靠的…火山。
“差不多了,”
芸娜看着初步改头换面的李湛,轻声道,
“只要不是特别熟悉你的人,短时间内应该认不出来。
不过,这只是开始,
你需要随时记住这种状态,把它变成你的本能。”
李湛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冷芒。
拥有了这副面具,
他就可以更自由地行走在曼谷的阴影之下,去探寻“暹罗明珠”的秘密,
去查找林家的破绽,
去…找回他丢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