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5.献图
鄯州大营里,侯君集提出了分兵突进的策略,而李靖心中也是较为赞同,但仍是要问问诸将的意见。
侯君集一双眼里尽是得意,李靖虽没有言语,但是在座的人都不傻,从气氛中就可以感受得到李靖已经中意侯君集的策略了。
“大帅,末将赞同侯总管的看法,为防敌军逃窜,理性分兵击之”。盐泽道行军总管、利州刺史高甑生起身道,毕竟侯君集可是兵部尚书,总管天下兵事,可不是谁人都敢否定他的策略的。
但是,并不是没有人不敢,高甑生话一落下,任城王李道宗也是噌的起身。
“大帅,末将有不同看法”。作为两名副帅之一,又是当朝宗室重臣,李道宗可是不怕侯君集的,何况这是军事,允许有不同看法。
李道宗的分量可是不低,在场之人都不敢轻视,李靖也是眉头一挑,微微点头道:“李总管但讲无妨”。
“末将以为,我军携必胜之势而来,气势如虹,十余万大军集结在此,当凝成一股绳,出其不意的长驱直入,以战养战,穷追猛打,当可横扫吐谷浑。若要分兵,恐堕了威势,损了士气”。
李道宗一身戎装,颇为威武,一挥巴掌,气势十足的说道。
这番话颇为霸气,更有轻敌骄狂之嫌,但现场众将都是没人嗤笑,因为确实如此。
十四万大军可都是百战精锐,都是从数次战争中磨砺出来的老兵,而吐谷浑不过是从全国匆匆集结的十余万军队,其中老弱病残不计,许多人甚至都没有一件像样的兵器,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大唐的百战精锐。
侯君集也是傲气的人,自然也是承认李道宗的话有些道理,十余万大军若是一齐作战,定是铺天盖地,横扫吐谷浑,若是分兵,定然是没有那份威势的,只是各自起的效果却是不同。
“呵,王爷所言,确实有道理,一鼓作气,当是横扫吐谷浑,但是王爷可别忘了,我等此来,可不是为了夸兵扬威的,而是要一举覆灭吐谷浑,真正的开疆拓土。长驱直入固然可灭之,但难灭之,唯有分兵,方能真正剿灭”,侯君集也是一脸肃然的正面反驳道。
“而且我军调动,毫无隐瞒,吐谷浑早有防备,其熟悉地形,又据险而守,攻击难度可想而知。而吐谷浑其性不坚,若不敌便即刻远遁,届时我军十余万兵马,臃肿笨重,如何能够追歼。再者言,一旦功击受阻,滞留雪原,届时,士气大跌,气候难熬,其后果……可想而知”。
李道宗听了眉头微皱,似在思量着,都不是昏聩之人,都知道两人说的有道理,但是各有各的理。
正沉默间,堂下末座的一人弱弱说道:“大帅,末将有些看法”。
众将一看,却是那左领军卫将军、临清县公苏定方。
李靖眼睛一亮,正要说话,侯君集却是冷哼一声,“原来是太子手足、大帅高徒啊,有何高见呐?”
众将一听,也是神情微尬,苏定方更是眼神一凝,看了看侯君集,打量了一眼,便是说道:“末将不敢当,只是有些看法,烦请指教”。
苏定方毕竟是年过不惑的人,又不是莽撞青年,虽然侯君集态度有些呛,但是他也不会翻脸生气。
苏定方出自神策军,乃是明明确确的“太子党”,曾经李破军还曾经说过神策军皆是他的手足,而苏定方又在李破军的牵线之下,拜李靖为师,学习兵法,所以侯君集才有此一言,严格来说,二人还是同门师兄弟呢,不过侯君集的性子,才不管你是谁,看你不顺眼那就是不顺眼了。
李靖深深看了一眼侯君集,眼神带有厉色,继而又是看向苏定方温声伸手道:“苏将军但讲无妨”。
“末将曾听太子说过,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行军作战,后勤保障绝不能少,我军十四万余人,战马、驮马共计二十余万匹,人吃马嚼,每日耗粮以万计,但据末将所知,我军马粮似乎不济,即不足以分兵作战,亦不足以长驱直入,此乃当今之紧迫要务”。
苏定方将自己心中的忧患讲了出来,而众将一听,都是大惊。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样简单的道理在座的都是宿将,不可能不清楚,当即都是瞪眼看向了一人。
李靖也是脸色微动,看向那人直问道:“李刺史,可是当真?为何昨日你还说粮草俱足?”
“大帅,粮草确实充裕,足够一旬之用,而且后续尚有运来的啊”,下首一人也是急忙辩道,这要是误了粮草,李靖直接把他斩了也不为过。想到这李玄运心底暗自记恨苏定方,怪不得你昨晚过来问我粮草情况,我还当你是关心军机,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这人正是此地鄯州的刺史李玄运,奉命征调粮草,主官西征大军的后勤。
“大帅,此间距离伏俟城数百里之遥,而吐谷浑境内雪域广阔,道阻且长,更何况我军尚有另一个迫在眉睫的要务,那就是情报不足,尚不知其境内情况,不知湖泊、草场位置,亦不知其屯兵部署,若要征战,为确保万无一失,不至于有断粮之危,最低也要备足一月之用的粮草”。
李玄运刚刚说完,苏定方便是义正言辞的说道。
苏定方说罢也是迎来数人附和,侯君集李道宗两名副帅也是点头赞同,“所言不错,粮草确实只可多,不许少,若要主动出战,一旬之用的粮草,确实不足”,李道宗颇为严肃的点头道,看向李玄运的目光就有些严厉,这家伙虽是皇室偏支,但是做事忒不靠谱,提前一个月下令调粮,怎么到现在还没备齐。
“哼,粮草不济,几误我大事,李刺史,本帅现令你亲自督管,七日之内,必须备足大军一月粮草,如若有误,军法处置”。李靖也是愠怒,满以为圣人一月之前就下了令的,应当是无误了,没想到这李玄运办事不利,差点误了大事。
李玄运见了李靖威势,也是慌忙应着,转身就出去了,可不能再躺在刺史府等着捞军功了,手底下人办事不利,他得亲自去督管,各地运粮队的督粮官都要严加斥责。
这事,侯君集也是反应过来,直皱眉道:“方才所言的情报确实颇为棘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军对于吐谷浑实是所知甚少,甚至连其布防部署都是不知,现在看来,无论是分兵,还是直接大军压进,当务之急都是要弄清吐谷浑部署”。
侯君集的军事素养自然是不低的,从苏定方简略的言语中便是赫然抓住了重点,那就是情报,李靖虽然也是派有细作和斥候打探,但是终究只是浅层的,毕竟茫茫雪域,着实不好打探消息。
“那就只能再加派斥候了,特别是西海、曼头山一带…”。李道宗也是皱眉道,在这种恶劣苦寒之地行军作战就是麻烦,做什么都不方便,不照中原,还没打仗,城内的情报就可以通过细作弄得清清楚楚的。
“大帅,末将愿率斥候,前往西海周边打探情报”。李道宗的话音落下,契苾何力便哄然起身请命道,契苾何力归唐不久,好不容易随军出战,定然是要表现积极一些的。
而后执失思力也是积极表态,表示愿意率领斥候,前往冰天雪地的雪域打探消息。
正当胡将积极表态,纷纷请缨的时候,门口守卫来报,“启禀大帅,门口有一群人做百姓打扮,为首之人自称是…是英国公世子李震,奉太子之命,献上吐谷浑布防图”。
众将一听,都是一惊,英国公世子李震?吐谷浑布防图?这……李靖也是脸色一变,眼神明亮,“请进来”。
不一会儿,脚步声近,帐帘被掀开,进来了两个人。
只见得这两人头发披散,身穿的衣服似乎是大唐的过冬神器——棉袄,只是上面泥土冰冻,很是脏破。
李靖李道宗几人眼睛一凝,那为首的年轻人,正是英国公李绩的长子李震,只是月前在京城相见时,那还是个翩翩公子,如今却是这副模样,脸上冻得通红,嘴唇都有些皲裂。
“你……景阳?”李靖也是有些惊疑。
“小侄李震拜见李伯父,见过诸位将军”。李震咧开嘴笑了笑,舔了舔干裂的嘴巴拜道。
“冯信拜见,大帅,见过诸位将军”。另一人也是躬身拜道,这人竟是冯六子,李破军的暗影之风影之首,冯信就是凉州姑臧本地人,熟知西凉地形,更是会说一些吐谷浑的鲜卑语,所以李破军也将他拍过来协助李震,打探吐谷浑情报了。
“当真是阿震?何故来此?快,快歇一歇,喝口热水”。见得当真是李震,李道宗也是微惊,忙是拉过李震坐着,将帐中架在火堆上烧着的水壶递过来,亲自给李震倒了一杯热水。
李道宗一向与李绩交好,二人性格相宜,又通军事,可谓是挚友,在座的李道宗自然是和李震最为熟络亲密的。
李震也不推辞,双手捧着水杯,也不顾烫,就喝了好几口,众人也都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