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秧在全身刺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里。
右手臂遭黄鬼猩攻击的伤口已经被治疗褪成淡粉色，像被烫伤后新生的皮肤。
“萧鱼老师变成星星了吗？”小满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
程秧透过帆布缝隙，看见小女孩正踮脚去勾护卫队员的腰带，队员蹲下来，腰带上的金属扣叮当作响。 “对，就像就像童话里那样。”
他笨拙地揉着小满的头发，却把她的蝴蝶结扯散了。
程秧想出去却发现全身酸痛无法起身，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小鱼老师…”
帐篷外护卫队员们低声交谈著：“唉这些孩子真是可怜，本来就已经是孤儿了，现在孤儿院又被破坏成这个样子，接下来他们能怎么办哦…”
“你没听队长说吗？他一早就去找了本镇的镇长，已经联系了几户愿意收养孩子的人家。”
其中一人说道“有个姓张的老伯说可以带两个男孩帮忙放羊，杂货铺老板娘想要个机灵点的女孩当学徒…还有那姓钱的富商说只要是女孩子他照单全收…”
程秧竖起耳朵，手指不自觉地捏紧被单，几个愿意收养孩子的人她也不是没听过，那姓张的老伯就是个疯子。
老院长还在的时候他就领养过两个男孩，好险第二个礼拜院长家访时就发现孩子们身上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当时老院长回来还自责了好几天。
程秧他们知道后偷偷去张老伯家放火、放泻药，还把张老伯家的羊偷了几只回来，反正就是把他搞得鸡犬不宁。
“至于那个坐轮椅的孩子，纺织厂仓库需要有个人看着，虽然环境简陋，但至少…”
“不行！”程秧猛地掀开帐篷帘子冲出去，撞上正在喝水的护卫队队长武天。
武天挑眉，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溅到制服上的水渍，道：“哟，醒了？正好，你是他们里最大的吧？省得我再解释一遍。”
程秧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你们该不会真打算把弟弟妹妹们拆散送人吧？那些人有几个是好人！”程秧把张老伯的事跟武队长加油添醋了说了。6腰看书网 嶵薪璋截埂新快
武天叹了口气，语气平静：“女孩，你才几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难不成你想照顾这么多弟弟妹妹？”
“你刚刚说的我知道了，那张老头就算了，至于其他孩子就让你们镇长定期家访，不然食物、住所、医疗，这些都是现实问题。”
“我们能养活自己！”
程秧不服气地反驳“小鱼老师教过我们种土豆、养鸡，大点的孩子还能去镇上打零工！”
武天摇头：“靠打零工和种土豆，能让所有孩子吃饱穿暖？那个坐轮椅的孩子腿脚不利索，凭你们几个拿什么照顾？”
程秧噎住，眯起眼睛想了想，很快又挺起胸膛：“今天就是赐福仪式！我们肯定能得到有用的天赋，肯定能保护自己，到时候！”
“你们那位老师，不也是觉醒者吗？她不也…”
程秧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武天顿了顿，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语气放缓：“去寄养家庭不是抛弃他们，而是给他们更好的生活，等你们长大，有能力了，随时可以去看他们。”
程秧咬著嘴唇，目光扫过孩子们，小满正怯生生地抓着她的衣角，双胞胎兄弟紧张地靠在一起，林舟沉默地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轮椅扶手。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咧嘴一笑：“武队长是吧，那就打个赌！”
武天挑眉：“赌什么？”
“今天我们有四个人是准备去接受赐福的，就赌我们其中有人一定能拿到超～～厉害的赐福！能够照顾好自己跟孩子们的天赋！”程秧双手比划着，语气夸张，“我们一定能自己养活自己，你倒时可得帮我们跟镇长讨一笔重建孤儿院的补助金！”
武天失笑：“你这丫头，倒是很会算，但…”
程秧眨眨眼，打断他：“而且如果我们真被拆散了，你信不信我会天天半夜去那些人家的窗户外学鬼叫？”
武天：“”
旁边的护卫队员忍不住莞尔一笑。
武天无奈摇头：“行，但如果你们的天赋不尽人意，就得乖乖接受安排，嗯…至少也得b级以上。”在他心里，这群骨瘦如柴的孩子是无法获得什么比较好的赐福的。
“b级…”程秧皱眉，想了想还是伸出手：“一言为定！”
武天和她击掌，嘴角微扬：“一言为定。”
孩子们欢呼起来，彷佛胜利在望。
程秧转身，偷偷擦了擦眼角，随即又恢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高声道：
“好了！小的们！今天可是大日子！都给我精神点！这种没用的能力——”她顿了顿，坏笑，“我就把他剃光头！”
“我原本就是光头！”一男孩子大叫
孩子们哄笑成一团，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武天看着他们，眼神复杂。
其实武天也很想帮这些孩子，但他知道现在世界各地太多类似的情况了，帮不完的，他们也只是刚好路过这个小镇，能够救了他们，已经很幸运了，而且得到好的赐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b级…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蓝星多少人，大部分都是c、d级，孤儿院这种环境下，孩子们多是发育不良、灵力不足，能获得d级以上的祝福就很好了。
这位叫程秧的少女自身的修练天赋倒是看起来还不错，昨天那一刀可是带着些许灵气的，不应该让其他孩子扯她后腿，她单飞肯定会更好。
帐篷突然掀开，一个弟弟滚了出来。
“秧秧姐姐！”他大喊，“我们赶快去圣堂！圣堂今天会发蜂蜜馅饼！”干涸的血迹蹭在他衣领上，像一块形状古怪的巧克力渍，才四岁的他好像还不知道昨晚经历什么恐怖的事…
“好呀，你乖乖，我们马上就出发，话说有人看到廉玄那小子吗？”
“你说那个壮的像头小牛的孩子吗？”
“对！”
“唉那孩子真是体力无限，不知道消停了没，跟我来。”武天无奈的说
程秧好奇跟了出去，就看见廉玄正发了疯似的撕咬一名护卫队员的胳膊，少年眼睛赤红，嘴角挂着白沫，被扯开的衣领露出锁骨处新鲜的抓伤——是昨晚黄魔猩猩留下的。
“还给我！”廉玄的声音像是从碎玻璃里挤出来的，“柳元呢！你们把他扔哪了？！”“还有小盛呢？那傻子肯定躲在森林哪棵树上了！你们快去找啊！！”
小盛？柳元？
柳元是个刚满十岁的活泼孩子，非常可爱，孤儿院里的大家都很喜欢他…而小盛则是孤儿院里一个很暖心的男孩，跟廉玄程秧同年，昨天就是他跟廉玄在外面锻炼，迟迟不肯睡觉，程秧注意到废墟边缘整齐排列著三个裹尸袋，最小的那个只有枕头大小。
她胃部突然痉挛，昨晚的记忆碎片般刺入脑海：柳元才说要去溪边捡最好看的鹅卵石当做给他们获得赐福的礼物
轮椅的吱嘎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林舟摇著轮椅穿过人群，轮子碾过碎玻璃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在尸袋前停下，突然用尽全力捶打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
“要是我能走路”林舟的指甲在腿上新抓出几道血痕，“本来躺着应该是我的黄鬼猩扑过来的时候柳元一把将我推开了…我…他比我还小啊…”
程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林舟，自己也很痛苦，还能装得正常已经是极限了…
队长武天走了过来
“好了，圣堂的钟已经响了，我们该出发了”队长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铜制怀表，所有满十五岁的孩子必须在今天接受赐福，这是规矩。
“记得我们的赌约。”
程秧转身想叫林舟帮忙清点人数，却发现林舟已转身离去。
“舟舟哥要待在育幼院，他说他不想去。”双胞胎哥哥拽了拽程秧的衣角，程秧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摸摸双胞胎兄弟们的短发，发现弟弟手里攥著小鱼老师常戴的那条褪色发带。
“你们让护卫队的叔叔们稍等。”她将发带轻轻系在弟弟手腕上。
穿过废墟，她看见林舟独自坐在倒塌的围墙边，轮椅歪斜地停在苹果树一旁，少年低着头，手指死死地握著，指节泛白。
“舟舟。”程秧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视线与他平齐，“我们得去圣堂。”
林舟没有抬头，声音沙哑：“柳元昨天还说要第一个去领蜂蜜馅饼。”
程秧胸口发闷，但她没有移开目光：“小鱼老师说过，赐福能让人们变强。”她伸手按住林舟颤抖的手，“如果我们得到赐福，也许…也许就能保护身边的人，而且弟弟妹妹也不会被奇怪的人带走。”
林舟抬起头，眼眶通红：“可就算变强了，小鱼老师他们也回不来了。”
远处圣堂的钟声第二次响起，惊起一群双头乌鸦，程秧沉默著…
“给！”廉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两人身旁，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木制弹弓，柳元最宝贝的玩具。
林舟的呼吸一滞，手指微微发抖地接过那弹弓。
“好不容易才从护卫队那摸过来。”廉玄说道，眼睛红得发肿。
“柳元不在了，我们得替他打爆那些魔物吧！”
“那三个死去的孩子里面没有小盛，我想他肯定逃掉了！等我们得到赐福能力后就去找他！”
“嗯！”程秧重重点头。
程秧看着廉玄锁骨处的抓伤已经包扎好，但绷带下隐隐渗出血迹，他脸色苍白，此刻眼神却比往常更加锐利。
“你还好吗？”程秧皱眉。
廉玄扯了扯嘴角，声音低沉：“死不了。”
“走吧。”程秧站起身，扶正林舟的轮椅，“小鱼老师肯定希望我们都去。”
林舟深吸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程秧拍了拍廉玄跟林舟的肩膀：“很好！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
四台皮卡缓缓驶向圣堂，小满趴在程秧腿上睡着了，双胞胎兄弟靠在一起数着路边的野花，其他孩子们也都各自打着瞌睡，廉玄靠在车厢角落，目光始终盯着车外，彷佛在警惕著什么。
程秧握紧双手，望向远处高耸的圣堂尖顶。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失去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