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渊站直身体的瞬间,身下的暗金王座发出了低沉如闷雷般的嗡鸣。
那不是金属震颤的声音,而是无数骨骼纤维、死亡法则脉络、以及王座本源与厉渊新生力量产生深度共鸣时,发出的法则之音。
嗡鸣声以王座为中心,如同实质的波纹,向着下方的颅骨山体、向着更远处的骸骨林海层层扩散开去。所过之处,那些刚刚因原主烙印溃散而光芒黯淡、火星欲熄的亿万颅骨,眼眶中残存的灰白余烬,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燃料,轰然复燃!
这一次燃烧的光芒,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冰冷审视或臣服朝拜意味的惨白。
而是一种……暗沉的、内敛的、却带着某种鲜活躁动的灰金色!
光芒映照下,整座高达百丈的颅骨锥山,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一种沉睡巨兽即将舒展筋骨的磅礴威压。山体表面,无数颅骨微微调整着角度,空洞的眼眶齐齐“望”向山顶王座上的那道身影,传递出清晰无比的、混合着敬畏、臣服、以及一丝狂热的意念波动。
王座本身也在变化。
原本黯淡内敛的暗金色泽,此刻从内部透出隐隐的灰金光芒,靠背顶端那对苍白骨饰,颜色逐渐加深,向着暗金转化,表面浮现出细密繁复的、与厉渊体表能量纹路隐隐呼应的天然纹路。王座扶手上那两条脊柱骨龙,首端昂起的骨龙头颅眼眶中,竟也“噗”地燃起了两小簇暗金色的魂火,虽然微弱,却灵动异常,微微转动,仿佛在打量着自己的新主人。
一股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如臂使指的力量感,顺着王座与身体的接触面,源源不断地涌入厉渊残破的躯壳。
这股力量,不再是简单的死亡能量灌注。
而是权限的开放,是权柄的共鸣,是这片以王座为核心的小型骸骨疆域,对他这个“新主”的全面认可与加持!
厉渊能清晰地“感知”到以王座为中心,方圆大约五十里范围内,每一具较为完整或蕴含能量较强的骸骨的状态、位置、乃至其内部残留的些许特性。他能模糊地“调动”这片区域内游离的死亡法则之力,能“引导”地下的能量脉络进行简单的汇聚或分流。
更重要的是——他“听”到了这片骨域本身模糊的“诉求”与“本能”。
那是沉积了太久死亡与寂静后,对“变动”、对“活力”、甚至对……毁灭的某种原始渴望。这渴望并非针对厉渊,而是针对那些闯入这片死寂疆域、散发着与死亡格格不入的“寂灭”与“虚无”气息的——外敌!
厉渊低头,看向自己怀抱中依旧昏迷、但生机已初步稳固的曦。小家伙眉心的淡金符文稳定地闪烁着,吸收着王座周围经过他身体过滤的、相对温和的能量。
他将曦小心翼翼地放在王座宽大的座位上,让她靠在那冰冷坚硬的靠背一侧。王座似乎感知到了这个微弱“生”灵与主人的特殊联系,靠背接触曦身体的部分,自动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暖意,抵消着本身的冰冷死寂。
做完这些,厉渊才将全部注意力投向自身。
体内的情况糟糕透顶。
经脉大面积撕裂、淤塞,多处脏腑移位、受损,新生不久的混沌灰色骨骼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肌肉组织因过度摧残而大量坏死。永恒熔炉炉火微弱,炉壁裂痕遍布。若非进化后的莲种强行稳定核心,以及王座此刻源源不断传递来的精纯死亡本源在缓慢滋养、修复,他恐怕连站着都困难。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
混沌灰色的皮肤上,新旧伤痕交错,暗银与赤金的能量纹路黯淡,却被新出现的、极其细微的暗金色纹路如同血管般串联、覆盖。这些暗金纹路,正是吞噬了原主“葬灭”与“君临”烙印部分精华后,与自身力量初步融合的显化。
他意念微动,试图调动一丝力量。
左眼那枚已经炸裂、化作无数碎片融入经脉识海的死亡晶体,其残存的法则核心似乎与莲种产生了新的联系。一丝极其凝练、带着冰冷葬灭意蕴的灰金色气流,自莲种中分离,顺着残破的经脉艰难流转至他的右手指尖。
“嗤……”
指尖前方的空气,无声无息地湮灭了一小块,留下一个拇指大小、边缘光滑、仿佛被最精密工具切割掉的圆形虚无空洞。空洞存在了约一息,才被周围空气缓慢填充、抚平。
威力不大,范围很小,且调动起来异常艰涩、消耗巨大。
但其中蕴含的那一丝“葬灭”真意,却让厉渊瞳孔微微一缩。
这不是简单的死亡侵蚀,而是更接近“法则层面的直接否定与抹除”,与无面君主的手段有某种相似之处,但更加……霸道、直接。
“原来如此……”厉渊低声自语,“那老鬼留下的,不仅是力量,更是‘如何使用这份力量’的部分本能与经验……虽然残破,但足够高阶。”
他再次尝试,这一次,沟通的是身下的王座,以及通过王座连接的、这片骸骨疆域的“本能”。
目标——修复己身。
不是依靠能量滋养缓慢恢复,而是更直接、更野蛮的方式。
随着他意念落下,王座微微一震。
下方颅骨山体中,距离山顶较近的数百颗大小不一的颅骨,眼眶中的灰金火星猛然一亮!紧接着,这些颅骨内部残留的、最为精纯的一缕骨骼本源精华,被强行抽取出来,化作数百道微不可查的灰金色细流,顺着山体与王座的连接,涌入王座,再透过王座,直接注入厉渊紧贴座位的双腿、臀部、腰背!
“呃!”
厉渊身体猛地一僵!
这不是温和的滋养,而是强行注入!如同将熔化的金属灌入模具!
那些骨骼本源精华一进入他体内,便如同拥有生命的异种金属,疯狂涌向他全身骨骼的裂纹与损伤处,不是修补,而是……覆盖、填充、替代!
剧痛传来,但伴随着剧痛的,是一种清晰无比的强化感!
他感觉到自己双腿的骨骼,在那些外来精华的融入下,密度在恐怖地增加,重量在飙升,结构在微调,变得更加适合发力、支撑、以及……践踏!
腰背的脊柱骨,一节节被灰金色的光芒包裹、浸透,变得更加粗壮、坚韧,仿佛能承载山岳之重。
双臂的骨骼同样在变化,臂骨微微扭曲、增生出细微的、利于抓握和发力的天然骨棱,指骨变得更加修长、坚硬,指尖自然变得锐利。
这个过程极快,但消耗也极大。下方那数百颗提供精华的颅骨,在精华被抽离后,眼眶中的火星彻底熄灭,颅骨本身也迅速变得灰败、脆弱,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化尘。
与此同时,厉渊混沌灰色的皮肤下,肌肉也在疯狂蠕动、重组。坏死的部分被新生力量强行分解、排出体外(化作细微的灰黑色粉末从毛孔渗出),健康的部分则贪婪地吸收着王座传递来的死亡本源与骨骼精华,变得更加强韧、更具爆发力。
他的体型,在肉眼可见地发生着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变化。
身高似乎拔高了一寸,肩膀变得更加宽阔,胸膛更加厚实,全身肌肉线条变得更加清晰、凌厉,充满了岩石般的质感与金属般的冷硬光泽。皮肤上那些暗银、赤金、暗金交织的纹路,随着肌肉的膨胀而微微拉伸、调整,最终稳定下来,形成了一副更加复杂、更加威严、仿佛天然生长在皮肤下的混沌战纹!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十息。
当厉渊再次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时,那双手已经变得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呈现出哑光的混沌灰色,边缘流转着极淡的暗金锋芒。轻轻握拳,指节发出低沉有力的“咯嘣”声,仿佛能捏碎精铁。
体内依旧疼痛,伤势远未痊愈,经脉脏腑的修复需要更温和漫长的时间。
但此刻的这具躯壳,这具以王座为炉、以万千骸骨本源为薪柴、在绝境中强行重铸的骨架与肌肉系统,其强度、力量、以及对死亡之力的承载与爆发能力,已然超越了受伤之前,达到了一个新的、令他自身都感到一丝心悸的层次!
他缓缓从王座上站起身。
这一次,不再摇晃。
身躯挺拔如标枪,屹立于颅骨山巅,王座之旁。
灰金色的光芒自他体表隐隐透出,与下方山体亿万颅骨眼眶中的灰金火星交相辉映。破损的衣物早已在之前战斗中化作飞灰,此刻他浑身赤裸,但那布满混沌战纹、流线型肌肉贲张、伤痕与新生皮肤交错的躯体,却散发出比任何华服甲胄都更加震撼人心的暴力美学与原始威压。
他转头,看向被放在王座上的曦。
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并未醒来。
厉渊伸手,轻轻拂去她额前沾染的一点骨尘。
然后,他回身,一步踏出,站到了王座前方平台的边缘,直面林海之外,那铺天盖地的敌人。
他的目光,首先掠过天空那三艘如同幽紫毒瘤的蚀日战舰,掠过地面上那密密麻麻、结成战阵的镇墓者金属狂潮,最终,定格在了那静静“站立”于林海边缘、面部平滑涟漪的无面君主身上。
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无声的、却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存在都感到心底一寒的笑容。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缓缓抬起右臂,五指张开,对准了无面君主的方向。
五指,猛然收拢!
“轰隆隆隆——!!!”
以王座为中心,方圆五十里内的骸骨林海,彻底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