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轰隆……”
沉闷的齿轮转动声在狭窄的维修通道内回荡,压过了“清道夫”们细碎的摩擦声和苏瑾无意识的呢喃。赵磐猛地回头,只见身后那扇厚重的密封闸门正在缓缓向内开启,门轴发出刺耳的、仿佛几个世纪未曾运转过的呻吟声,抖落下大片的铁锈和灰尘。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安全空间,而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只有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带着淡绿色的应急光源在深处隐约可见。
闸门的开启似乎触发了某种机制,或者是门后存在的某种力量干扰了场域。那些原本如同朝圣般围拢上来的“清道夫”们,动作齐齐一滞,传感器上的红光明灭不定,似乎在重新评估当前局势,对那扇开启的门户以及门后未知的存在表现出了本能的迟疑甚至是……一丝畏惧?它们进攻的态势暂时停顿了下来。
“进去!”白鸦当机立断,他不再理会那些暂时停滞的机械造物,率先侧身从缓缓开启的门缝中挤了进去,长弓依旧指向门外,警惕着“清道夫”们的任何异动。
机会稍纵即逝!赵磐毫不迟疑,一把将怀中依旧散发着幽蓝光芒、意识不清的苏瑾抱起,侧身冲入门内。老周连滚带爬,几乎是贴着地面钻了进来,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入虎穴的恐惧。
就在最后一人进入的瞬间,白鸦猛地按下了门内侧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
“嗡——哐!”
沉重的闸门以比开启时快得多的速度猛地闭合,巨大的撞击声震得人耳膜发麻,彻底隔绝了门外那些虎视眈眈的“清道夫”。门外传来几声不甘的、如同金属刮擦般的尖锐嘶鸣,随即渐渐远去,似乎是那些杀戮单元在失去目标后暂时退却,或者是在等待新的指令。
门内一片死寂,只有几人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霉味,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那点淡绿色的应急光源来自远处天花板上的一个出口指示牌,光线微弱,勉强勾勒出一个极其广阔空间的轮廓。
这里似乎是“铁砧”避难所的核心区域之一,一个巨大的地下穹顶空间。借着手电和那点微光,可以看到四周是斑驳的、带有旧时代工业风格的混凝土墙壁,上面布满了巨大的管道和锈蚀的钢架。地面散落着各种废弃的机械设备、集装箱和杂物,如同一个巨型的垃圾填埋场,但又隐隐能看出曾经有序规划的痕迹。空间挑高惊人,顶部没入黑暗中,看不清具体结构。
“暂时安全了,”白鸦的声音在空旷的环境中引起回音,他收起长弓,但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清道夫’的指令优先级很高,但它们似乎对这里有所顾忌,或者……是被这里的某种屏蔽场干扰了。”
赵磐无暇细究原因,他轻轻将苏瑾放在一堆相对干净、铺着帆布的箱子上。苏瑾身上的幽蓝光芒在进入这个空间后,似乎受到了一定的抑制,不再那么刺眼,但依旧在她皮肤下流转,尤其是心口位置的电路状纹路清晰可见。她的呼吸急促,眉头紧锁,仿佛在昏迷中依旧与某种庞大的力量抗争。赵磐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高得吓人。
“老周,看看这里有没有能用的东西,重点是医疗设备、电源和水!”赵磐沉声吩咐,同时看向白鸦,“你那个‘中和剂’,现在能用吗?”
白鸦快步走到苏瑾身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她的状态,眉头越皱越紧。“她体内的能量反应比之前强烈了数倍,而且性质更加活跃……像是在‘苏醒’。”他拿出那个标有“中和剂-原型”的金属罐,却没有立刻打开,“这东西设计时针对的是低烈度、相对惰性的能量侵蚀,现在用,可能毫无效果,甚至可能像往火上泼油一样引发更剧烈的反应。”
他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包里取出几根用绝缘材料包裹的探针,小心翼翼地连接上一个巴掌大的、屏幕布满裂纹的便携式能量读数仪,将探针轻轻贴在苏瑾手腕的幽蓝纹路附近。读数仪屏幕上的数字立刻疯狂跳动起来,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很快就因为超载而冒出一缕青烟,屏幕彻底暗了下去。
“能量层级超出测量范围……”白鸦扔掉报废的读数仪,脸色难看,“必须找到更根本的抑制方法,或者……弄清楚这股力量的源头和目的。”
就在这时,负责搜寻物资的老周在不远处发出一声惊呼,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赵队!白鸦!你们快来看!”
两人立刻循声赶去。老周站在一堆被防水布覆盖的箱子后面,手电光照亮了一个相对整洁的区域。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型的、临时搭建的工作站。一张金属工作台上,摆放着一些精密的、虽然陈旧但保养得不错的仪器:示波器、信号发生器、还有几台连接着复杂线缆的电脑主机(屏幕是厚重的crt显示器)。墙壁上钉着巨大的、手绘的图纸,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公式、符号以及……那种来自观测站的未知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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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工作台旁边的一个立式冷藏柜。柜体接通着一条临时拉设的电缆,指示灯显示它正在运行。老周已经打开了柜门,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排透明的容器,容器中是一种散发着微弱蓝色荧光的粘稠液体。
“这是……高能营养液?还是某种生物制剂?”老周激动地指着那些容器,“看这标签!虽然模糊,但格式是标准的生物医学编码!”
白鸦走上前,看着冷藏柜里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这是我根据避难所遗留的部分资料,尝试复刻的‘细胞活性维持剂’,”他解释道,语气平淡,却透露出不寻常的信息,“理论上可以增强生物体细胞在极端环境下的存活能力,并对抗轻度辐射和能量污染……原材料很难搜集,只剩下这些了。”
他取出一支容器,递给赵磐:“这个,或许能暂时稳住她的身体机能,防止被那股能量彻底烧毁。但治标不治本。”
赵磐接过冰冷的容器,感受着其中液体那奇异的荧光和微微的温热感。他没有立刻使用,而是目光锐利地看向白鸦,以及这个明显投入了巨大心血的工作站:“你不仅仅是在这里‘躲避’。你在研究‘它们’的技术。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鸦沉默了一下,没有回避赵磐的目光。他走到墙边,指着那些手绘的图纸,上面除了未知文字,还有一些模糊的、类似星图的标记以及……一个被反复圈出的、结构复杂的机械装置的草图,那装置的形态,隐约与之前观测站中央的机械结构有几分相似,但又有所不同,更显……古朴,甚至带着一丝粗粝的手工感。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白鸦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的飘忽,“‘铁砧’在末日降临前,是一个未完工的深层地下掩体项目,由我父亲主持。他……是一位理论物理学家,也是一些‘非主流’宇宙学说的信奉者。他坚信地外文明的存在,甚至私下研究过一些……来源不明的技术碎片。”
他指向那张机械草图:“这个,是他根据一些残缺的蓝图,试图复现的……他称之为‘共鸣器’的东西。他认为,可以通过特定的能量频率,与宇宙中某些特定的‘信息场’或‘意识残留’建立连接,获取知识,或者……发出信号。”
赵磐和老周都愣住了。白鸦的父亲,竟然在末日之前就在接触并试图复现“它们”的技术?
“末日爆发时,我们被困在这里。父亲在一次强行启动不完整的‘共鸣器’实验中被反噬……去世了。临死前,他告诉我,这场灾难并非偶然,是‘筛选’,而‘它们’的造物之间存在着某种层级和联系……”白鸦的语调依旧平静,但手指却微微蜷缩起来,“我留在这里,一方面是为了生存,另一方面,就是想继续他的研究,弄清楚真相,找到……或许存在的,反抗的方法。”
他看向工作台上那些仪器和墙上的图纸:“这些能量箭矢,那些简陋的探测和屏蔽装置,还有那本笔记,都是这些年摸索的成果。我知道这很渺茫,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白鸦的坦白解释了他为何对“它们”的造物有所了解,也揭示了他独自在这废墟深处挣扎求索的过往。这非但没有打消赵磐的疑虑,反而让他对白鸦的执着和其父亲那近乎偏执的研究感到一丝寒意。这种对未知力量的主动探寻,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就在这时,躺在箱子上的苏瑾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身体猛地弓起,皮肤下的幽蓝光芒再次大盛,甚至将周围一小片区域都映照得一片诡谲!那光芒不再稳定,而是如同呼吸般剧烈起伏,仿佛她体内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拉锯战!
“不好!能量失控加剧!”白鸦脸色一变。
赵磐再不犹豫,立刻打开那支“细胞活性维持剂”,小心翼翼地扶起苏瑾的头,将散发着荧光的粘稠液体灌入她的口中。液体入喉,苏瑾剧烈的颤抖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丝,但体表的幽蓝光芒并未减弱。
突然,苏瑾再次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的瞳孔不再是完全的幽蓝,而是在蓝色深处,挣扎着透出一丝属于她自己的、痛苦而清醒的光芒!她猛地抓住赵磐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清晰却令人费解的词:
“摇篮……不是……地方……是……坐标……‘祂’……在……醒来……”
话音未落,她眼中的清醒光芒再次被汹涌的幽蓝淹没,身体软了下去,重新陷入深度昏迷,但体表的能量光芒却诡异地开始向内收敛,仿佛……在积蓄力量,或者进行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蜕变?
“摇篮是坐标?‘祂’在醒来?”老周茫然地重复着。
赵磐和白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苏瑾用短暂清醒拼死传递出的信息,似乎指向了一个比“播种者”更加古老、更加可怕的存在
而与此同时,在工作站那台处于待机状态的crt显示器屏幕深处,无人注意的角落,一行极其微小、由“它们”的文字构成的代码,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流淌而过,随即隐没在黑暗的屏幕背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