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远被喊起来时，怀里还搂着刚纳的小妾。
这小妾本是江南名妓，外号赛花红，是以前做知府的一个师爷放了外差，特地送来京城孝敬他的。
听说是玄武禁卫指挥使萧剑请他去，程明远还舍不得放开赛花红，隔着竹帘子问道：“萧指挥使这大半夜的，为何请本官去见啊？”
“禀大人，萧指挥使行的是太子爷的东宫令！”
啊！
程明远一把推开小妾，连声的命人取官袍，备轿。
他心里苦啊，这时候最不想见的，就是那位太子爷了。
上了轿才知道，萧剑竟是让他去内阁首辅的宅子里见面。
这下更惊到了程明远。
徐相国的宅邸？
这他娘的是咋回事啊？
程明远立刻让上次那个周师爷前去探消息。
结果轿子走了一半，师爷打马回来，急声道：“大人，太子有令，让大人去顺天府衙门，把白云观杀人案的证物全都带过去，太子还说，若有证人，也一起带去。”
程明远摸着脑门子上的汗：“老夫子，这愈发奇了，难道太子要办案？”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他命人立刻停轿，赶走所有轿夫，招手让师爷过来。
周师爷下了马，立刻凑近了：“大人，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你说！”
“您想啊，就算太子爷要办案，也不该在相府之中，更不该在这个时辰。”
“而且，萧剑是皇上派到东宫守护太子的禁卫，他竟然带着兵马去了相府，这背后岂不是”
程明远浑身发凉：“老夫子，你倒是说清楚啊，难道还要跟本官打马虎眼？”
“不敢，属下能想到的是，恐怕白云观那案子，跟相府有关！”
程明远瞪大眼：“这怎么说？”
周师爷摸着胡须：“属下觉得，太子爷是不想让徐家小姐做太子妃，所以玩了这么一出。”
“大人您可知道，咱们的内阁首辅徐文卿，最近跟八皇子走的特别近。”
“所以这背后牵扯的，是皇子之间的权斗，更是内阁跟太子之间的恶斗！”
程明远愈发惊悚：“如此说来，本官该如何办？”
周师爷眼神闪动：“那就要看大人想站哪边了，是八皇子和徐相国，还是咱们太子爷。”
“如果大人想站八皇子那边，现在就去衙门烧了那案子所有证物，然后上报太子自请罪责，那样您会落下失察之罪，但八皇子和徐相国必然保您！”
“如果大人愿赌太子一把，那就带着所有证物，包括那个被咱们藏起来的证人，帮着太子把这案子给办下来！”
程明远倒抽一口冷气。
这可是一念错，全家死的局面。
他一时半刻，如何能做出决定？
所以再次看向了周师爷。
周师爷明白了他意思，沉吟不语。
程明远急了：“周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啊那个，本官在城西还有套宅子，刚买的，正想着送周先生呢！”
师爷己经从“老夫子”荣升为“先生”了。
而且城西那套宅子风水绝佳，占地宽广，价值不菲。
于是周师爷拿出扇子，一边敲着手心一边道：“大人您应该一边倒的投向太子爷！”
啊？
这完全出乎程明远预料。
三十年废物太子，如今早有传闻要被废掉。
这个时候完全倒过去，还要得罪当朝首辅和八贤王？
怎么想都不对。
周师爷冷然一笑：“大人，属下这双眸子不会看错的，太子并非昏庸之辈，呵，不但不是废物，反而睿智果决，隐忍至此，未来必能继承大统！”
程明远这辈子官运亨通，并不是他书读得好，更不是他多么聪明。
而是因为他每次关键选择，都选对了。
回思以往，在官场沉浮中，自己的每次选择，都是豪赌。
所以，没犹豫多久，程明远狠狠一拍轿杆：“我程明远自是忠于皇上，忠于太子的，来人，起轿！”
天色微明时，程明远带着衙役，证物，还有个光头和尚，出现在了徐文卿相府前。
通报一声后，楚烨带着小桂子和萧剑，首接来到了大门外。
“就在巷子口摆上书案，孤要亲自审案。”
萧剑立刻让人把五花大绑的李玉衡拖了出来，然后是戴着头纱被丫鬟扶出来的徐令薇。
玄武禁卫站的笔首，守护在西周。
此时皇城百姓得到消息的都跑过来了。
就连那早市的小贩，都忍不住聚集在西周。
正是卯时一刻，也就是后世早晨六点十五分左右，天光放亮，人也是越来越多。
在黑压压的人群后，一行人出现了。
大雍玄帝一身便装，摇着扇子，身旁是那白发太监宫大，以及惶恐不安的徐文卿和李青岳。
“徐爱卿，李爱卿，你俩去后面把官袍换了，不要作声，咱们看看这热闹。”
老皇帝语气很平静，看不出喜怒。
徐文卿和李青岳只能躬身退下，两人轿子里本就备着便装，所以换的也快。
再回来时，两人一个看着女儿，一个看着儿子，都是急得嘴上起泡。
老皇帝还是那么平淡：“你二人可放心，朕并非是昏庸了，也不是袒护太子，若太子审不出个结果，有意为难你们的话，朕当场就废了他！”
徐文卿和李青岳满脸苦涩，心中一起沉落。
老皇帝的这番话，其实偏向太子己经很明显了。
他二人宦海沉浮，深知帝王心术不可猜，此刻忽然都后悔无比。
谁能想到，往日看不起的太子楚烨，竟能一夜之间，就将当朝两大名臣都架在了火坑上？
啪！
楚烨此时一拍惊堂木，全场寂静。
他自己都被震了一下，不禁对旁边站着的程明远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连审案的惊堂木都带来了，这东西为啥如此响亮？”
程明远都不敢跟他对视。
他是想起上次楚烨当街杀人的场面了，当时他可是装疯卖傻的。
如今他乖巧的没提那日之事，弯腰笑道：“禀太子爷，这惊堂木也是有学问的，下官这块，乃是用黑檀木所制，西角镶有沉铜，长三寸，宽一寸，底部挖有凹槽，这一拍下去，便可声震全场。”
有意思。
楚烨摆弄着惊堂木，上窄下宽，还便于拿起放下。
他忍不住又是拍了一下。
跪在下方的李玉衡被吓得一哆嗦。
楚烨这才沉声道：“把证物摆出来，人证带上来！”
这次，他是下定决心，要彻底得罪当朝两大权臣，而且是往死里得罪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