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一把脸,头疼的症状稍稍缓解,意识清晰了不少立马感觉全身流了许多汗,黏糊糊的很是难受。
伊然揉了揉太阳穴,转身走入了一旁的玻璃单间,拧开洒出水阀。
哗!
冰凉的水流先衝出来,流著流著,清水渐渐温热,玻璃单间里缓缓蓬起了阵阵白雾。
“呼——爽了!”
伊然站在水流下方,任由温水从头髮上淋下来,紧绷的皮肤肌肉在温水的冲刷下缓缓放鬆。热水淋在后背上,顺著肌肉纹理流到脚下,將汗水挥发后积累的盐渍冲刷下来。
“这次血战的消耗太大,打完南洋恶神,大伙应该都没什么力气了。”
“金皮虱母度空菩萨的碎片,数量太多,我们是绝对带不回来的—好在已经被五方猖神压制的死机了。苦水镇里还有仇四爷和柳瞎子,处理后续工作,应该不难。”
“黑衣队长体內的那只怪异——被我们留在曾家巷附近的水井旁,估计也带不回来。”
“不过无所谓了。”
“六祸猖龙能跟我回来,五方猖神没理由不回来吧?”
“它们才是最的收穫,那两只怪异,相较不值提。”
他仰起头,让热水淌过自己的脸,然后充分淋湿头髮。
“驾驭六祸猖龙,如今的我差不多能够稳胜百貌』了!换而之,显化龙身的状態下——我相当於怨孽级怪异!“
伊然想到这里,伸手用力搓了一把脸,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慢慢转过身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已经是驭鬼者的一员了,並且有根有底,属於五猖庙的分支。”
“这样更好。“
“能够避免我暴露內功的存在。”
“从今往后,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接触灵异世界。”
翌日早晨,骄阳如火。
睡了一波回笼觉的伊然,被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刚好八点钟。
乾脆起身收拾行囊,准备直接离去。
来到前台。
退了房卡。
走出旅馆大门,伊然低头,试著联繫程昂他们。
按照以往的惯例,无论他们是从哪儿被拉入幽灾的,出来时,都应该位於苦水镇的遗址附近。
耐心等待片刻,二人先后回復了消息。
爷傲奈我何(程昂):“你也醒了吗?我是刚被一阵鞭炮声吵醒的,人在哪儿呢?”
掂掂你的球(戴伟):“我,昂子,孙雷,还有老鹿都在一块儿住的店,你这会儿在哪里?”
看到他们的回覆。
伊然环视左右,发现路边的公交站台內侧,刚好立著一块路线牌。
目光投向路线牌,自己所处的位置属於迎龙大道。
但是下一刻,他神情微变,瞳孔猛烈地收缩成一点一因为在路线牌的顶端,显示著行政区域为福猖市。
而在伊然记忆中,这边好像没有设市,只有围绕著工业园的一堆乡镇。
是自己记错了?
他忍不住敲了敲脑壳。
换成以前,伊然根本不会怀疑自己,更不会如此迷茫。
但直到现在,他透支身体的后遗症还没缓过去,脑壳隱隱胀痛,意识有些混乱。
就在这样的疑惑中,伊然跟程昂等人交换了信息,约好了在福猖市的臥龙台公园碰面0
乘坐网约车,前往市区的过程中,伊然发现街道两旁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阳光之下无数漂亮的彩旗迎风飘动。
无论男女老少,都穿著节日的盛装,一张张面孔笑意盈盈,並且沿路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气氛不亚於春节。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热闹?”他忍不住问道。
“小兄弟,你运气不错啊。”司机满脸笑意的说道:
“今天恰好是咱们福猖市的迎神祭,这个传统足足持续了九十三年,四捨五入就是一百年啊!每年一度,从来没有断过,目前已经被收录入了炎锋的非物质文化遗產。”
“是么?”
伊然点点头,隨即脑子里传出阵阵刺痛,令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这种不適感,折磨的伊然一路上昏昏欲睡。
直到司机提醒他目的地到了。
伊然才猛然睁开眼睛,付完款,迷迷糊糊的下了车。
走出网约车。
他立刻兑换了一粒金刚丹,吞下去,整个人终於摆脱了透支状態。
本著能省则省的原则,伊然原本是打算硬挺过去的,不过现在来看,他显然低估了身体的受损程度。
该吃药时,还是要老老实实吃药啊。
恢復了圆满状態,伊然视野变得无比清晰,发现右侧就是臥龙台公园。
此时此刻,公园里到处都是香气四溢的小吃摊,外酥里嫩的春卷、亮晶晶的麦芽、
香喷喷的烤虾—引得他的味蕾蠢蠢欲动。
“伊然!这边!”
隨著程昂的呼唤,伊然寻声望过去,发现他们几人此时站在一处卖烤虾的小吃摊旁。
每个人手里,都握著好几串涂抹酱料的烤虾。
程昂確定他看到了自己,立刻衝著小吃摊的摊主说道:
“我朋友到了,麻烦再来十串!”
“好好好!”
摊主笑的眼睛都眯起了缝,麻利了串了十份烤虾,放在烤架上加温:
“稍等几分钟,马上好。
“真香啊。”
伊然快步走到他们身旁,从程昂和戴伟手里各夺了一串,当即开始大快朵颐。
嗯,摊主手艺確实不错。
火候拿捏的非常到位。
“这里的烤虾確实不错。”老鹿咬下一大块虾肉,咀嚼了几口,美滋滋的咽下去:
“前面还有人卖油炸腐,要不要去尝尝?我请客。”
“我没意见!”孙雷口吃虾,同时连连点头。
“话说。”伊然低声问道:
“五方猖神跟你回来了吗?”
“起回来了。”程昂轻轻点头:
“你的那条龙呢?”
“样!先前那只怪异你们带出来没?“
“没来得及。”程昂嘆了口气,隨即声回问:
“我没记错的话,你跟南洋恶神斗的时候,绑过一个人质吧?他有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没有。”伊然摇摇头。
凌晨洗完澡,他还想起了这件事,准备让六祸猖龙把白老三吐出来。
然而並没有能吐出来。
也不知道是六祸猖龙把他消化了,还是別的什么缘故。
几人正边聊边吃烤虾,公园里又是一阵喧器热闹的鞭炮,足足持续了五六分钟才暂时平息。
空气里,爆竹燃尽后的硝磺味瀰漫开来,略微有些呛人。
“靠!”程昂皱著脸说道:
“从早上到现在,鞭炮就没停过,这才夏天啊,怎么过年都热闹?” “確实热闹过头了。”眾人纷纷点头。
“听说是迎神祭。”伊然回忆起了司机跟自己的话。
“这位帅哥说的对。”烤虾摊主显然是个热心肠,马上像是导游般,如数家珍的介绍道:
“这是咱们福猖一年一度的迎神祭,差不多传承一个世纪嘍!不过跟別的地方不一样,咱们这里迎的神比较特殊,那可是从天庭下界的真神!”
“哈哈!”程昂莞尔一笑:
“每个地方都这么说。”
“话不能这么说。”摊主收起笑容,表情一肃:
“外地的那些神明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可五猖通显將军,还有六目龙尊这两位,可是我太爷爷太奶奶亲眼见过的!”
“你们外地人怎样都无所谓。”
“我们福猖人,永远不会忘记祂们!”
他的这番话一出口,五人顿时露出惊疑之色,面面相覷之间,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五猖通显將军!?
六目龙尊!?
怎么听起来这么微妙?
就在这时,熙熙攘攘的人群尽头,闹哄哄的人声杂音里,骤然传来一声苍劲悠长的呼喊:
“迎神嘍!”
这一声,令五人浑身一紧,齐齐回头。
仇四爷!?
与这道呼喊同时出现的,还有敲锣击鼓,铜铃摇曳,骨笛长啸,以及马鞭空抽的尖锐声响。
声波交织迴荡,在喧闹的公园里传播开来。
犹如铁骑缓行,步震如雷。
肃杀之气凛然压境。
整个公园陡然之间安静下来,竟有种万马齐暗,压城欲摧的味道。
恍惚之间,伊然等人仿佛回到了一百年前,回到了並肩血战过的苦水镇。
他们诧异的眼神中,人群如潮水般分开。
砰砰砰——砰砰砰—!
马蹄踏地一般的鼓点声中,八人抬著的大鼓车开道,鼓手赤膊挥槌,一身肌肉隨著节奏颤动。
面戴狰狞面具,身披虎皮纹坎肩,高举五色火牌的开道先锋,踏著鼓点紧隨其后。
从左往右,每一面火牌上的內容分为:
奉天敕令。
驱疫禳灾。
巡察阴阳。
赏善罚恶。
镇妖伏邪。
开道先锋走过之后,百十名白衣白甲,面涂重彩的天兵,手持钢鞭铜鐧,踏步而行。
他们不时突然冲向人群,挥舞兵器,作驱邪状,引得围观者纷纷鼓掌。
“这——这这这——”
程昂瞠目结舌,身体僵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紧接著,五猖通显將军的鑾驾便出现了。
鑾驾东南西北四角,各有一位头缠红巾,双膊纹龙画虎,面涂血污的魁梧神將。
踏著三步赞』隨行伴驾。
三步赞时有前冲,时有返身周折之动作。
神轿四周缀满绢绒球,金丝银线在日光下粼粼闪烁,由十二名锦衣壮汉抬在肩头。
轿子底部是鏤空的。
透过敞开的暗红轿身,五猖通显將军的手持乌铁剑,脚踏霸台步,怒目圆睁,作巡查四方状。
脸上油彩堆叠,红黑交织,剑眉怒目在光影下凛然生威。
身扎黑白大靠,锦缎蟒纹盘踞其上,五桿靠旗猎猎作响,如战旗迎风。
“”
伊然五人站在人群中,瞪大眼睛,目睹著神轿从他们眼前凛然晃过。
待五猖通显將军的仪仗行出公园。
道路两旁的人群,隨即骚动起来,隱隱传出类似於“舞龙”,”龙尊”,“大的来了”的交谈声。
鐺!鐺!鐺!
隨著一阵激昂的锣鼓声响起,公园內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欢呼声、吶喊声此起彼伏。
锣声传来的方向。
一条通体赤红,张牙舞爪,面生六瞳的狰狞巨龙,蜿蜒游动而来。
龙首昂然。
六目如炬。
长须拂动间自有雷霆威仪。
龙身节节相连,绸布覆鳞,每一片都在朝阳之下漾出流动的光晕。在底部舞龙队的配合之下,那条六眼红龙,忽而逶迤游走,如潜渊巡江,忽又急转腾挪,似搅动风云。
与此同时,隨行人员手执喷枪,喷出一团团云雾。
六眼红龙在云雾中忽隱忽现,真箇是吞云吐雾,见首不见尾。
龙行而来的过程中,两旁的金甲仪仗高举横幅,一路隨行。
左右两侧的横幅,均是烫金色红底大字,分別为:
“驱雷掣电从天降。”
“云司龙神。”
所过之处,欢呼不止,掌声雷动。
待六目红龙呼啸著飞出公园,烤虾摊的摊主,立刻殷勤介绍道:
“前面那位是五猖通显將军,后面那位是六眼龙尊。”
“一百年前,我们这里出了一个特別厉害的恶鬼!以菩萨的形象祸乱世间,法號金皮狮母度空菩萨,那个狮”应该是狮的狮。”
“据我太爷爷说,它差点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全城的人都给剥了皮!你们想想看,那只恶鬼得有多厉害!”
“幸好,生死关头,五猖通显將军与六目龙尊降临於世!召唤神牛神马神羊神猪神犬,与那恶鬼血战一场,最后把它烧成了灰!“”得胜之后,五猖通显將军与龙尊升天而去。”
说到这里,他右手指向公园的南边,那里赫然有一段土城墙:
“你们看见那段城墙没?”
“那边就是臥龙台。”
“龙尊击败狮母菩萨之后,就落在那段城墙上!当时好多人都看的真真切切,我太奶奶就是其中之一。”
看著那段城墙,伊然表面沉默不语,心中却激起了惊涛骇浪。
还真是!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就落在那里,然后直接躺下睡著了。
整段事件,除了把虱搞成了狮以外,基本也没什么毛病。
显而易见。
这次幽灾极为特殊。
跟以往完全不同。
他们干涉並改变了歷史,影响了整个苦水镇的发展进程。
原本会被南洋恶神毁灭的城镇,成功倖存下来,后来发展成了繁荣的市区。
而且经歷了那场灾难的镇民——他们没有遗忘,他们记住了一切!
並且將血战的那一天,制定为当地最盛大的节日。
直到九十三年后。
那些倖存者的子孙后代,仍然记得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事。
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