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
陈江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老旧的房梁和瓦顶,四周是用黄土,秸秆和碎石夯筑的墙面。
西侧是一扇发黑的四方木窗,寒风透着窗缝往房舍里钻。
而东侧墙面上,则挂着一幅年画。
年画有些老旧发黄,上方印着一幅武人练功图,底下还有一行小字——
“恭贺我县武生方泽文,拜入东河府玄霄门,光耀门楣!”
陈江愣愣的看着那行小字,半晌回过神,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数天前。
陈江突然穿越到这个世界时,还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哪个古代王朝。
他正要幻想着如何借助现代记忆,发家致富,走向人生巅峰……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了年画上的那行字。
玄霄门……是什么玩意儿?
下一刻,原身记忆汹涌而来,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一切。
是的,这是一个玄幻世界。
整个世界大的出奇,历史也和前世似是而非。
仙秦、神汉、圣唐、道宋、魔元、武明……
有大禹斧劈龙门,鼎镇九州,亦有周天子替天行罚,凤鸣岐山。
有始皇帝铸十二金人,镇压八荒龙脉;有汉高祖斩白蟒而起,承天命剑开神路。
诸多前世如雷贯耳的名字,在这方世界有着毁天灭地,焚山煮海的神通大能。
很象,但又不完全一致。
最大的区别是明末之后,并不是清的接替,而是一个名叫景的王朝。
至于现在,则是大景历一千二百年。
王朝末年,妖魔肆虐,地方割据,民不聊生。
而陈江自己,则是太清省,东河府,南桥县的一名平头百姓,三合武院的普通学子。
无钱无势,身无长物。
在这时代的滚滚洪流下,如同水中浮萍,不知何时就会被一个浪头打得粉碎。
……
陈江用力搓了搓面皮,驱散最后的一点睡意,随后推开房门。
门外厅堂中。
父亲陈启年和母亲林娟秀,正坐在一张方桌前交谈。
陈启年嘴里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脸上带着几分忧愁,听见陈江开门的动静,转过头来道:“阿江,醒了啊!”
“恩。”陈江点点头,走了过来。
陈启年道:“我在钱家当铺那边给你找了个差事,会写字就行,你先干个两年。”
“等到时候我找找关系,想法子让你当个帐房,清闲体面,也算是条出路。”
他深吸一口旱烟,缓缓吐出。
“至于武院那边,你明日和教习说一声,这个月去完就不去了。”
“今后你若还想练武,咱们再另外想些其他法子。”
陈江默默点头:“好。”
母亲林娟秀也劝道:“阿江,你莫要难过,咱家不比那些大户人家,这练武的开销太大,咱们实在是承担不起。”
“不如踏踏实实寻个活儿,早些娶妻生子,安稳过日子。”
陈江回应道:“娘,你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
“恩,那就好,快坐下吃饭吧。”
“好。”陈江坐下吃饭,心中泛起阵阵思绪。
原身是南桥县三合武院的学生。
相传当年景朝太祖借天下武道宗门之力,推翻武明,创建新朝。
自此之后,便有“天子与宗门共治天下”一说。
也是因此,如今的神州,遍地都是武道宗门。
南桥县是小地方,虽然没有武道宗门,但修行武道的武院却还是有的。
而这三合武院就是其中一家。
外城清河坊一带,但凡有志于武道的年轻人,大多都会前往这家武院修行。
然而,在三合武院练武的开销并不低。
单单是一个月的束修,就要三千钱,若是加之练武所需的汤药费,伙食费,在武院修行一个月,就得花上将近五千钱!
在南桥县,哪怕是最辛苦的码头苦工,一个月的收入,顶多也就两千钱出头而已,五千钱的束修,那是绝对掏不出来的!
而陈江的父亲陈启年,也仅仅是长柳街磨坊的小管事而已,供陈江练武这小半年来,也已经是砸锅卖铁,举债度日。
砸了这么多钱,要是能修出点成果来,倒也不亏。
可奈何原身这小半年以来,练武进度十分缓慢,至今也未能突破到武道第一重境界,锻体。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
如今城外动荡,风雨飘摇,城内物价上涨,磨坊给的工钱削减。
而长柳街附近的虎獠帮,却还在不断借着各种由头,在街上巧取豪夺,敲诈勒索!
单单是上个月,陈家便被虎獠帮以各种名目,勒索走了一千二百钱!
陈家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于是陈父叹息尤豫了数日,最终还是放弃让原身继续在武院修行,选择给他找个差事。
而穿越过来的陈江,虽然也对于武道修行,抱有极大的兴趣和渴望。
但现实的巨大压力无法忽视。
眼下自己一无天赋,二无外挂,没有半分修行成功的把握。
总不可能就舔着张大脸,硬逼着陈父给自己交学费吧?
他脸皮还没这么厚。
所以现在还是先想办法养活自己,不至于拖累家里。
至于武道修行的事情,只能日后再说。
片刻后。
陈江吃完饭,站起身道:“爹,娘,我吃饱了,先回房间了。”
“恩,去吧。”陈启年摆了摆手,脸上依旧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愁。
他并非不想让自家孩子继续去武院习武。
这年头兵荒马乱,城外妖邪肆虐,寻常百姓朝不保夕。
若是能在武院修出点真本事儿,也能在大户人家中做个镇场的管事。
地位不低,待遇丰厚,而且也有自保的能力……
但陈江去武院这小半年下来,家里已经欠了六千钱的外债。
单单是利息,每月就要多还二百钱。
若是继续下去,用不了两月,整个家就得被拖垮。
况且……自家孩子的武道天赋,也确实让他看不到什么希望。
与其到时候人财两空,不如就此放弃……
陈启年瞅着陈江一声不吭,默默回到房间中的背影,有些心疼和内疚,但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
陈江关上房门,一头倒在床榻上,脑海中思绪纷杂。
他晃了晃脑袋,驱散心中的杂念,开始琢磨自己未来的出路。
首先,绝对不能放弃武道。
根据原身的记忆,和自己这几日的了解,眼下这延续了一千多年的大景王朝,似乎正在逐渐分崩离析。
不说别处,单说这南桥县。
外有盗匪猖獗,妖魔环伺,时不时便截杀过往旅人。
县北的乱葬岗至今还堆满了白骨。
内有帮派横行,凶徒藏匿,陈家所在的长柳街边上,那伙盘踞多年的虎獠帮,最近便是越发肆无忌惮。
就这样的乱世,没有武力自保是绝对行不通的。
无论如何,都必须想办法习武。
其次,则是搞钱。
陈江思绪一转。
武道修行要钱,吃穿住行要钱,家中还债也要钱。
但是该如何赚钱呢……
有两个选择。
其一,是利用前世的现代知识行商,这种做法来钱快,但风险很大,容易被人盯上,需小心谨慎。
其二,则是听父亲陈启年的,先去当铺做个帐房,钱少,但胜在安全稳定……
陈江躺在床上细细盘算,心头思绪万千,感叹这乱世艰险,行路艰难。
直到夜色渐深,睡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上下眼皮都在打架,马上就要沉沉睡去。
突而。
“嗡——”
一声如同洪钟大吕,浑厚低沉的鼎鸣在他耳边响起。
却又好似一同响彻四海八荒,天地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