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的寒气通过薄薄的衣衫渗入骨髓,陈望瘫软在地,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脑袋里象是无数钢针在搅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剧痛。喉咙里的血腥味挥之不去,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警告:严重命运反噬!精神力永久性轻微损伤!诅咒残留加剧!】
罗盘传来的信息冰冷而残酷,像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玩脱了……”他想扯动嘴角笑一下,却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眼前发黑,身体蜷缩成一团
强行窥视自己命运轨迹的代价,远超他的预估。这不只是数值倒退和状态下滑,更是本源受到了创伤。他感觉自己和罗盘之间那丝微弱的联系也变得滞涩,象是隔着一层毛玻璃。精神力更是如同漏底的桶,不但总量受损,恢复起来也加倍困难和缓慢。
最棘手的是那加剧的诅咒残留,黑红色的丝线如同活物般在他气运根基处蠕动,带来阴冷的刺痛和隐隐的不祥之感。
“真是……自作自受……”他闭上眼睛忍受着全方位的痛苦。后悔吗?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对前路的茫然和沉重。刚才看到的那些破碎混乱的画面——赵昊、苏瑾、李青山、彪哥、阴煞之气、古老宫殿……这些意味着什么?是必然的未来,还是无数可能性中的碎片?他无从分辨。
唯一确定的是,自己现在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别说应对潜在危机,就是维持基本生活都成了问题。周建斌介绍的吴老板那边,还能去赴约吗?以他现在这副样子,别说解决问题,不把自己搭进去就算万幸了。
就在他几乎被绝望吞噬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象是催命符敲打着耳膜。
他不想接,但铃声固执地响个不停。
挣扎著,耗尽全身力气摸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周建斌。
陈望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强撑着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接通了电话。
“周先生。”
“陈大师!没有打扰您清修吧?”周建斌的声音依旧热切,“我和吴老板已经到茶室了,您看……”
陈望沉默了几秒钟。理智告诉他应该推掉,但他现在急需资源,无论是钱,还是可能帮助他恢复的线索。而且已经答应的事情临时反悔,也会损害他刚刚创建起来的那点信誉。
“我半小时后到。”他终于说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挂断电话,陈望艰难地撑起身子,跟跄着走到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没有血色,整个人透着死气沉沉的灰败。头顶那团气运更是浑浊不堪,灰白色中缠绕着显眼的黑红色诅咒丝线,边缘还在微微逸散。
这副尊容去见客户,恐怕会直接把对方吓跑。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强打精神。从抽屉里翻出之前买的用于提神的人参片含在舌下,又借助罗盘【微弱蕴主】的效果,勉强吸纳公寓里稀薄散逸的气息,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象刚从棺材里爬出来。
半小时后,陈望准时出现在约好的茶室雅间。他尽力挺直脊背,步伐沉稳,但微微颤斗的手指和过于苍白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的虚弱。
周建斌和一个衣着考究、面容儒雅却难掩憔瘁的中年男子已经等在那里。那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吴老板,他头顶的气运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状态——主体是代表财富和交际的亮金色,但这金辉却被一股如同灰色藤蔓般的异样气运紧紧缠绕侵蚀,导致金光黯淡,而且不断逸散出表示“破财”、“声誉受损”的灰黑色气息。
“陈大师,您到了!”周建斌连忙起身相迎,热情地介绍,“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过的吴天佑吴老板。老吴,这位就是陈望陈大师。”
吴天佑离开座位,虽然憔瘁但仍保持着礼数,但眼神中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他显然也注意到了陈望不佳的气色。
“陈大师,久仰。”吴天佑伸出手。
陈望与他轻轻一握,触手冰凉。接触的刹那,他借助罗盘更清淅地感觉到那股缠绕吴天佑的灰色藤蔓状气运,带着阴冷粘稠、如同活物般的感觉,不断汲取着他的财富和精力。
“吴老板客气了。”陈望收回手,在对面的座位坐下,没有过多寒喧,直接切入正题,“吴老板,能不能详细说说您遇到的麻烦?”
吴天佑长叹一声,开始讲述原委。他的麻烦确实显得邪门。大约三个月前,他一批重要的货品在海关无故被扣,多方打点都没有结果;接着,公司几位合作多年的老客户突然以各种理由中止往来;更诡异的是家里和公司开始出现怪象,比如夜里听到莫名的脚步声,东西无缘无故移位,家人接连做噩梦,身体状况也渐渐变差。他请过和尚道士,也找过所谓的风水先生,钱花了不少,情况却没有半分好转,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在他叙述的过程中,陈望凝聚起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小心避开观测自身命运的反噬区,再次对吴天佑施展【运势轨迹】。这次,因为目标明确且与自身没有直接联系,消耗虽然仍然巨大,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模糊的视野中,他看到吴天佑那被灰色藤蔓缠绕的气运,“衰败”和“破财”的趋势非常明显,而且在不久的将来有一个关键的“爆发点”,指向一场更大的财务困境或身败名裂。而那股灰色藤蔓的“根”,似乎隐隐指向……东南方位?而且轨迹中隐约透出人为操纵的痕迹,不是单纯的晦气聚集。
“吴老板,”陈望听完后,缓缓开口,声音因虚弱而显得低沉,却带着异样的穿透力,“您遇到的麻烦,恐怕不是简单的风水不利或者冲撞了什么。如果我没看错,您这是……被人下了绊子,或者说,中了某种‘厌胜’之术,专门破坏您的财路和气运。”
“厌胜之术?”吴天佑脸色陡变,显然听说过这个词,“陈大师,您的意思是……有人害我?”
“十有八九。”陈望点头,“而且手段相当高明,不着痕迹,却能潜移默化地侵蚀您的根本。这股晦气的根源,似乎指向东南方向。吴老板可以仔细想想,最近或者一直以来,在生意或私人交往上,有没有和东南方向相关的人或事,与您有过节?”
吴天佑听了,脸色阴晴不定,陷入沉思。东南方向……他做生意,得罪的人自然不少,但要说谁能用出这种邪术……
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怒:“难道是他?!”
“是谁?”周建斌忍不住问道。
“一个南洋供应商!”吴天佑切齿道,“三个月前,因为一批货物的价格和质量问题,我和他闹得很不愉快,最后对簿公堂,我胜诉了,让他赔了一大笔钱。当时他就放下狠话,要我付出代价……他正是东南那边的人!而且,我听说他们那边……确实信奉一些邪门的东西!”
线索对上了!
陈望心里明白了。这更象是一场人为的、有针对性的阴谋,而不是偶然。
“陈大师,您既然能看破,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吧?”吴天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看着陈望,“只求您帮我解除这个困境,报酬方面,一定让您满意!”
陈望没有立刻答应。他现在的状态极差,要破解这种明显带有主动攻击性的邪术,风险极高。但吴天佑提到“南洋”和“邪异之物”,让他心中一动。诅咒残留……会不会和南洋术法有关联?如果借这次事件接触相关的人或物,或许能找到净化自身诅咒的线索?
危险与机遇再次并存。
他沉吟片刻,说道:“破解的方法,有。但是需要找到对方施术的媒介或者凭依,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否则,只是治标不治本。”
他需要吴天佑提供更多信息,也需要时间恢复和准备。
“媒介?凭依?”吴天佑努力回想,“他人在南洋,怎么……”
“不一定需要他本人在这里。”陈望提示道,“可能是与您或他关联紧密的物品被动过手脚;也可能是您的生辰八字、头发指甲之类的东西;甚至可能在您的公司或住宅里,被埋下了什么东西。”
吴天佑脸色更加阴沉,显然意识到事态严重。“我回去就彻底检查!公司和家里,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恩,”陈望点头,“找到可疑的东西,千万不要自己乱动,立刻通知我。另外,吴老板,在事情解决之前,您最好减少重大决策和投资,稳住基本盘。”
“明白,谢谢陈大师指点!”吴天佑连声称是,态度比之前躬敬无数倍。陈望能一口道破根源方位,已经彻底折服了他。
送走千恩万谢的周建斌和吴天佑,陈望独自坐在茶室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取出手机,拨通了赵昊的号码。
“赵哥,是我,陈望。”
“恩?听起来状态不太好啊。”赵昊的声音带着玩味。
“遇到点麻烦,需要一些东西。”陈望直接说道,“年份足够的老朱砂,品相好的符纸,还有……能快速补充精神力或者稳定心神药材或物件,钱从我以后的报酬里扣。”
他要的这些东西,一部分是为了应对吴老板那边可能需要的破局之物,另一部分,是为了自己。
电话那头的赵昊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掂量,随即爽快地说:“行,东西晚点派人给你送过去。不过陈望,听哥一句,步子别迈得太急,有些浑水,不好蹚。”
陈望知道赵昊可能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没有多说:“我心里有数,谢谢赵哥。”
挂断电话,陈望靠向椅背,闭上眼睛。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还是……请君入瓮,自投罗网?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他虚弱不堪的时候,危机与机遇,已经再次找上门来。
而他,别无选择,只能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