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李达康笑着打断了张树立。
“既然你坚持说自己没问题,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回去正常工作,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自乱阵脚。”
“我李达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保证,只要你是清白的,常委会开完,你依然是京州市的纪委书记!”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听在张树立耳中,却不是滋味。
什么叫只要你是清白的。
他太了解李达康了,如果李达康真的有十足把握和决心保他,绝不会说出这种留有无限馀地的话。
“李书记,你……你能不能跟沙书记再沟通一下,给我一个明确的……”张树立不死心,想做最后的挣扎。
“够了!”李达康彻底失去了耐心,挥手打断。
“沙书记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这种没影子的事?”
想了想,李达康意识到语气不对,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安抚道。
“而且,沙书记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要是不想保你,前面就不会和我说起你被调查的事。”
“你放心,只要你没问题,谁都迫害不了你。”
“在汉东,只有一个人能呼风唤雨,那就是沙书记。”
“在京州,只有一人能遮风挡雨,那就是我李达康。”
“你要相信沙书记和我,回去吧,好好工作。”
张树立闻言,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张树立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李达康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与张树立共事七年的回忆。
那个总是紧跟在自己身后,对自己指示不折不扣执行的老实人形象,与刚才那个言语失当的腐败嫌疑分子形象重叠在一起,让他感到一阵恶心和悲凉。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要这样……”
李达康喃喃自语,一种众叛亲离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而张树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反手锁上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越想越不对。
李达康最后那番保证,非但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安慰,反而成了压垮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保证?呵呵……李达康自身都难保了,他拿什么保证我?”张树立脸上露出一丝惨笑。
“常委会开完?等常委会开完,我的命运就由不得自己了!”
他跟了李达康七年,太了解这位领导的风格了。
李达康做事果断,甚至有些霸道,一旦他表现出这种模棱两可的姿态,往往意味着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或者他已经在内心做出了切割的决定。
“不能坐以待毙!绝对不能!”张树立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
“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还有大把的钱没花,还有很多人要照顾……”
逃!必须逃!而且,要选择一个最出人意料的时间点。
常委会当天!
对,就是常委会当天!
那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省委大楼的那间会议室里,无论是陈启明、沙瑞金,还是李达康,都会在那里进行博弈,谁会想到他张树立会选择在那个时刻金蝉脱壳?
想到这里,张树立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车流,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平静。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到常委会召开,他必须表现得比平时更加正常,更加镇定,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他拿起电话,用平静的语气开始安排出差调研的事宜,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寻常的工作。
然而,他的一切举动,早已在祁同伟布下的天罗地网监控之下。
这就是陈启明的一石二鸟之计,约见易学习让沙田产生嫌隙,同时让张树立走入崩溃。
陈启明的攻心之策,正是要逼张树立狗急跳墙,自己暴露出来,这是一道针对张树立的双保险。
夜色渐深,省委大院高育良家的书房里,依旧亮着灯光。
祁同伟轻车熟路地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盒上好的茶叶。
“高老师,还没休息呢?”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与往日那个焦躁急于进步的公安厅长判若两人。
“同伟来了,坐。”高育良放下手中的书,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知道你最近在忙张树立的案子,想着你该来了。怎么样,有突破吗?”
祁同伟熟练地烧水泡茶,一边操作一边说道:“高老师,这张树立,不愧是老纪委,反侦察意识极强,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
“我们虽然从他表弟王福生那里打开了一个缺口,获取了一些间接证据和旁证,但王福生嘴巴很硬,内核证据链还没完全角成。”
“想在常委会前把他彻底钉死,难度很大。”
他皱了皱眉,将一杯泡好的茶躬敬地放到高育良面前。
高育良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气,沉吟道:“恩,意料之中。张树立要是那么容易拿下,陈常务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了。”
“不过,同伟啊,我注意到你这次沉稳了很多,没有象以前那样急于求成,这很好。”
“看来你是真的进步了。”
祁同伟笑了笑,带着几分感慨:“跟着陈常务办事,不知不觉就学会了多看一步,多想一层。急,解决不了问题。”
“说得好!”高育良赞许地点点头。
“陈常务那边,我昨天去见过了。关于提名你任副省长的事情,他态度很明确,全力支持!”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从高育良这里得到确认,祁同伟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脸上焕发出激动兴奋的光彩。
“真的?高老师!太感谢你了!也感谢陈常务的信任!”
他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多年的夙愿,终于看到了实现的曙光。
高育良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这是你应得的。陈常务说了,公安厅长任副省长是常规配置,于情于理于制都说得通。”
“不过,陈常务也强调了,张树立的案子是关键。即便不能在常委会前定案,也至少要坐实他重大嫌疑的身份。这是我们手里的重要筹码,关系到陈常务在常委会上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