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请四位过来,是有关于侯亮平、赵瑞龙一事的最新情况需要通报,并形成组织决议。”沙瑞金开门见山,目光扫过四人。
“由启明同志向大家通报。”
陈启明点了点头,将刚才向沙瑞金汇报的内容,择其要点,以更加正式、简练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他没有提及钟正国和赵立春的直接来电,只说是经过沟通协调和有关方面表态支持,但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听懂了其中的潜台词。
高育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钢笔,镜片后的目光闪铄不定。
他心中已然明了,自己的学生侯亮平,这次是彻头彻尾被人当成了棋子,而执棋者,正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常务副省长。
他暗自叹了口气,既有对侯亮平不成器的失望,也有对陈启明翻云复雨手段的凛然。
同时心中也告诫自己一定要摆正位置了,从今以后,陈启明才是汉东省真正的二号人物。
李达康则听得心潮起伏,心思活络起来。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经济部门即将调整的信息,这对于一直想在经济领域大展拳脚却又常感掣肘的他来说,无疑是个利好消息。
同时,那两个国家级项目更让他心动不已,听到选址需调研,他立刻开始盘算着如何为京州争取。
田国富胖乎乎的脸上依旧挂着团和气的笑容,仿佛只是听着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但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不时掠过思索的光芒。
至于刘省长,他在喝茶。
陈启明最后说道:“基于以上情况,我提议:第一,对侯亮平同志给予记大过处分,陈海同志降级调离现岗位。第二,大风厂老板蔡成功涉嫌诬告陷害,由司法机关依法处理。第三,赵瑞龙同志经查无违法行为,对其个人不作追究。”
他说完,看向沙瑞金。
沙瑞金没有任何尤豫,沉声道:“启明同志考虑周全,处理得当。我同意以上三点意见。各位同志呢?”
“同意。”
刘省长、田国富、高育良、李达康依次表态,声音平静。
没有人询问细节,没有人提出异议。
到了这个层面,很多话不需要说透,很多事不需要深究。
这个短会的目的,本就不是讨论,而是通报和确认。
至于人事调整名单和两个国家级项目的归属……这些真正内核的内容,也不适合展开讨论。
那将是后续,在更大范围内通过正常以及非正常组织程序,一步步推进和落实的事情。
“好,那就这么定了。”沙瑞金一锤定音。
散会后,陈启明回到办公室,在宽大的办公椅坐下。
窗外的秋阳斜照进来,在他深色的西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次借侯亮平之手推动的谋划,所得之丰厚,甚至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期。
“侯亮平,真是个好同志啊。”陈启明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端起秘书刚续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浮沫。
这股子不管不顾的冲劲和急于证明自己的心态,用好了,果然是一把能劈开僵局的利刃。
他期待着这位福将今后在汉东的反贪战在线,继续发光发热。
眼下有了赵家和钟家割让的资源,他终于可以真正着手扭转汉东经济增速下滑的颓势。
经济,才是根本,也是上面派他下来的内核任务。
他脑海中开始勾勒接下来的三件大事:借助即将到位的两个国家级项目,打造新的经济增长极。利用人事调整的契机,推动国企改革。以光明湖项目为样板,探索大型项目省级统筹与地方落实的新模式。
这三件事,环环相扣,若能顺利推进,汉东的经济面貌当有焕然一新之望。
正深思间,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秘书李长生的声音响起:“省长,达康书记来了,说有事想向您请教。”
陈启明目光微动,李达康来得比预想中要快。
他敛去思绪,恢复了一贯的沉稳:“请达康书记进来。”
门被推开,李达康快步走入,脸上堆着热切的笑容,那笑容几乎要将他惯常紧锁的眉头都熨平了几分。
他先是迅速扫了一眼办公室的陈设,目光在陈启明身后那排书柜上停留一瞬,随即更加热情地开口:“陈省长,没打扰您工作吧?”
“达康书记太客气了,快请坐。”陈启明起身,笑着指了指沙发,自己也在对面坐下。
李长生手脚麻利地准备泡茶,李达康却抢先一步,一把接过李长生手中的茶壶。
“长生同志,让我来,让我来。陈省长这里的茶,肯定是好茶。”
李达康笑着对略显愕然的李长生说道,语气自然,仿佛只是老友间的随意。
李长生看了陈启明一眼,见陈启明微微颔首,便不再坚持,悄然退出办公室。
陈启明看着李达康这番作态,心知他必有所求,开门见山地问道。
“达康书记,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李达康将一盏香气清幽的茶汤双手奉到陈启明面前,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上了几分郑重。
“陈省长,是这样,主要就是两件事,想听听您的看法。”
他略作停顿,观察了一下陈启明的神色,才继续说道。
“这第一件嘛,就是关于山水集团被国资委接收后,光明湖项目的归属问题。您看,现在情况有了变化……”
陈启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品味着茶香,不等李达康说完,便笑着打断道。
“达康书记,光明湖项目在上一次省委常委会上已经定调了,当时可是你亲自发起提议,经过沙书记拍板,正式提升为省级重点项目的。我看呐,达康书记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说起来,这个省级专项工作领导小组的组长,还是达康书记你亲自担任的。所以,这个问题没有争议。”
李达康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喉咙里象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张了张嘴,竟一时语塞。
一股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憋闷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