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侯亮平的鼻子,对闻讯赶来的副局长吕梁怒吼。
“吕梁!我现在正式解除侯亮平和陈海的一切职务,停职接受审查!你马上把赵瑞龙同志请出来,赔礼道歉,安全送离!”
“老季!你敢!”侯亮平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挡住吕梁。
“我抓捕犯罪嫌疑人有什么错?你凭什么停我的职?”
“闭嘴!”季昌明前所未有的强硬,直接打断了他,目光凶狠得能杀人。
“侯亮平!我告诉你,你岳父也保不住你。”
“未经任何程序,控制一位前省委书记的家属,这是大忌!”
“是严重违纪违法!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有没有纪律?”
眼看两人就要当众撕破脸,场面难看到了极点。
陈海见状,急忙上前死死拉住情绪激动的侯亮平,连拖带拽地把他拉离了办案区。
“陈海你放开我!老子没错!打击犯罪有什么错?”侯亮平兀自不服,挣扎着低吼。
陈海将他拉到一间无人的办公室,关上门,脸上已是一片灰败。
到了这一刻,陈海终于意识到他们这次麻烦了。
“猴子!你别嚷嚷了!醒醒吧!这次我们真的闯大祸了!”
他看着侯亮平依旧愤愤不平的脸,苦涩地说道。
“季检没有吓唬我们!你想想,如果事情不严重,陈省长会亲自过问?如果事情有转机,季检会发这么大火,直接停我们的职?这次……怕是钟叔出面,也未必能轻易摆平了。”
侯亮平看着陈海从未有过的凝重神色,心头那股因为抓住大鱼而燃烧的狂热终于渐渐冷却,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问题可能远比他想象的严重。
“那……那现在怎么办?”侯亮平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陈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为今之计……只能先找我父亲,探探沙书记的口风。看看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侯亮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催促:“对对对!快给陈叔叔打电话!”
陈海立刻拨通了陈岩石的电话,将事情经过简要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陈岩石听完,先是沉默,随即传来一声怒吼:“混帐东西!你们两个简直是无法无天!”
骂了几句之后,老人的语气又带着一丝护犊和固有的底气。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做了,慌也没用。我打个电话问问小金子,看看他什么意思。”
然而,几分钟后,陈岩石的电话回了过来,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小金的电话……打不通了。秘书说他正在主持重要会议,不便接听。”
电话打不通,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陈岩石在电话那头重重叹了口气,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恼怒:“陈海啊陈海!我一直和你说,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听着父亲沉重的叹息,陈海只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眼前一阵发黑。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如果沙书记不出面,他就是那个被推出去平息赵家怒火的牺牲品。
天,仿佛真的塌了。
……
与此同时,省委书记办公室。
沙瑞金和田国富相对而坐。
田国富给沙瑞金倒了一杯茶,有些不解地问:“瑞金书记,这件事,您为什么不亲自处理?”
沙瑞金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嘴角噙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国富同志,赠你一句话,未许一试深浅处,焉知他腹几乾坤。”
“让我们的陈省长去处理吧,这次的结果将决定后续该如何对待这位年轻的常务副省长。”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喟叹道。
“而且,我隐隐觉得,这件事背后,可能没那么简单。”
“恐怕……连我都不一定能有十足的把握处理好其中的关窍啊。”
田国富胖胖的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缓缓点头。
“确实如此。侯亮平背后站着钟家,赵瑞龙背后是赵立春同志,两边都不是省油的灯。”
“钟正国同志这次,怕是要为他这个女婿,狠狠出一次血了。”
“就是不知道,赵家那边的胃口有多大。启明同志夹在中间,想要平衡好,难啊。”
“钟正国头疼是肯定的。”沙瑞金淡淡道,他和钟正国没什么交情,只是看戏的心态。
“找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女婿。不过,这也是他钟家的事。现在就看陈启明,能不能不付出代价平定此事了。”
沙瑞金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但总体的观点和田国富差不多,这次汉东捞不到什么好处。
很简单的道理,钟正国即便要割肉,也只是赵立春得益。
如若不然,刚刚会议上,常委们为何都避之不及。
这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正说着,秘书白处长拿着一份初步的情况报告走了进来。
沙瑞金和田国富接过报告,仔细翻阅起来。
当看到报告中提及,蔡成功声称握有丁义珍与赵瑞龙交易的录音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荒谬和讥笑。
“录音?”田国富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大风厂的老板,能有这种手段拿到如此关键的录音?若他真有这能耐,之前还用得着东躲西藏如同丧家之犬?”
沙瑞金也笑了笑,显然认同这个判断。
侯亮平这次,大概率是被他那个发小给坑了。
然而,笑容很快沙瑞金脸上褪去,他的手指在报告上敲击着,眉头微微蹙起。
“可是赵瑞龙为什么会在恰如其分的时间点,如此仓促地想要离开汉东,甚至准备出境?这不合逻辑。”
实际上,如果赵瑞龙不是刚好要离境,也不会发生侯亮平的应激误判,就不会出现生机场扣押赵瑞龙的情况。
田国富闻言,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是啊……这说不通,一切都太巧了。”
他顿了顿,提出了一个看似荒谬却又唯一合理的可能性。
“除非有人在做局。”
这个推论让两人都感到一阵心惊。
如果真是这样,那布局的人是谁?
目的又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引侯亮平上钩?
沙瑞金和田国富再次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虑和一丝寒意。
这件事背后的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目前信息太少,无法妄下论断,只能等待陈启明的调查,以及……最终的结果,才能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