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镇狱阵】再次被引动,看着四道耀眼的光柱升起,浩瀚金乌虚影自赵构身上飞出,真迦面色铁青。
“阿弥陀佛!看来必须要动真格了!”
“即使是陆压又如何?属于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即使是道君,也休想阻止我佛的归来!”
真迦口中喃喃诡异佛音,不多时,天地间的魔影尽数向着他的身上涌去,他身后的魔佛愈发凝实,无数的信众悍不畏死的在阵法前拔刀自刎,献出自己的生命。
“不好!妖僧打算用业力硬生生将阵法腐蚀!”
谢明月顿时大惊失色。
“他不要命了么?”王玄策咬牙道:“他难道不担心这些百姓死亡的因果业力将他的真灵彻底腐蚀,从此彻底身陨么?”
“阿弥陀佛!若是能将你们这些蝼蚁杀死,迎接我佛的归来,即使是贫僧身死又能如何?”
“更何况,有我佛庇佑,贫僧又如何会在意这区区业力?!”
真迦的眼睛满是癫狂,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慈悲笑容,炽热地盯着众人的方向。
“贫僧曾经给予过你们机会,但你们却仍然冥顽不灵,那么,就不要怪贫僧佛法无情了!”
因果业力,何其可怕!只是沾上一缕,就会使灵台生隳,从此修为再难寸进。
至于如同真迦这样,驱使这些凡人自刎,更是无异于跳进业力聚成的湖水之中。
一旦业力反噬,就会立刻身死道消。
而真迦却是毫不在意,甚至驱使着那些信众自刎的速度还要更快了一些。
阵法中,赵构的气息再次开始了暴涨,不过这一次,比起上次要快上了许多。
不过倾刻间,那金乌虚影就迅速翱翔于天空,将周遭真迦引动的灵气尽数聚拢,不断灌注于赵构体内。
赵构隐隐有所察觉,他恐怕触摸到了被谢明月等人称作筑基的那个境界,他睁开一双金色的眼睛,真迦身后狰狞的魔佛以及那腹中邪眼里,不断哀嚎的真灵骤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果然是妖僧!当真是可怕!”
赵构打了个寒颤,只希望这阵法能够再快一些,他觉着等他再强大一个层级,就能抗衡真迦,不至于被他拍死了。
金乌虚影似乎听到了赵构的心声,发出一道戾鸣!
不断高飞在九天之上,绽放出耀眼的金光,将开封城的血雨尽数蒸发,刹那间,无数被蛊惑的信众清醒过来。
谢明月感觉到那光柱不再从她的体内汲取灵力了,她连忙捏动气诀,运转功法恢复修为。
成功了么?
谢明月看向赵构的方向,周侗与陈玄铭亦是紧张地看着,然而王玄策则是忽然一惊。
“不对!阵法在变动,为什么会这样?!”
按照阵图描述,待得那金乌彻底圆满之后,就会进入赵构的体内,在他的体内铭刻一道大神通,削去真迦的道行,然而此时此刻,那金乌却是迟迟盘旋于天空。
真迦见到周围的信众竟然醒来,愈发癫狂,他不断运转着魔功,打出无数道卍字掌印,扣向阵法。
【金乌镇狱阵】的边界开始出现了裂痕!
“动啊!为什么不动!”
王玄策焦急地看着高天上翱翔的金乌,不断衍算着,究竟是哪里出现了偏差,竟然导致了如今的僵持的景象。
“没有用的!我佛的目光必然已经照耀此处,你们再怎么挣扎,终究也是难逃一死!”
见到阵法竟然停止,那金乌停留在天空不动,真迦癫狂的大笑,手中的掌印愈发狰狞地拍出。
道道阴气,伴随着掌印,轰击着阵法的屏障,阵法中,原先被业力侵蚀的位置,如今更是岌岌可危的开始破碎。
王玄策绝望的攥紧了拳头,他的眼角流出泪水。
“对不起!明月姐,是我学艺不精!这阵法完全不听我的指挥”
“不,玄策!我们还没有失败!”
谢明月忽地开口道。
虽然并不修持阵法,但她能感觉到天空之上,那金乌身上的势,还有那份睥睨的气机仍然在不断增强。
王玄策迷茫抬头,下一秒,他惊愕地看向天空之上,他不由惊呼:
“这宁兄!怎么会奔着宁兄而去!”
天空上,
原先在赵构头上盘旋不决的金乌竟然忽地高鸣一声,直直地迎着陈玄铭而去!
道道金色的光芒在陈玄铭的身周绽放,此时此刻,原先还期待着自己亦能成仙做祖的赵构却是骤然一惊。
伴随着那金乌落入陈玄铭的身体,他感觉到自己体内方才那充盈的感觉在不断消失。
“不对吧!老祖宗,这不是我赵家的机缘么?那道人不是为了庇佑我赵家布下的阵法么?怎么向着那位外人不,那位仙长而去了?!”
赵构此刻的心中充满着落差,他感觉他的脑袋再次变得昏沉,原先能看到的种种奇妙景象,种种天地大道,自然之理开始在眼前消失。
他又变成了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模样
赵构茫然的愣在原地。
而此时,陈玄铭则满是惊愕。
他发现,体内的【太上含灵道章】在自主的运转,并且那金乌在涌入他的体内后,迅速化作了一座金色的道台。
为什么会是我?
陈玄铭内视罗盘所在,却发现此时的罗盘仍然没有动静,似乎他身体的异动并不是因此而发。
王玄策死死地盯着陈玄铭的方向,看到他体内银白色的道蕴华光,却是恍然大悟:“如若我没记错的话,宁兄修炼的应该是太上真传道统的【太上含灵道章】。”
“茂弘爷爷(王导)与我说起陆压道主时,曾经提过,相传这一位与太上颇有交情,甚至可能曾经受到过太上点道之恩。”
“如此的话,那金乌选择宁兄,而不选择赵构就不奇怪了。”
谢明月看着赵构,眼神怪异:“毕竟赵构虽然是赵家子孙,赵宋的大气运者,但他终究也只是真界之人,而宁兄则是地仙界之人,甚至可能是地仙界正统。”
“两相比较之下,选谁就不用说了。”
“只是这样看来,恐怕我们还小看了宁兄啊!”
谢明月感慨道。
闻言,王玄策同样点了点头:“难怪宁兄如此擅长炼丹,若是我没记错,昔日太上道统,丹道亦被尊为正朔。”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兜率、楼观、太清哪一脉的传人。”
谢明月想了想,道:“三脉同样擅长炼丹,不过兜率富裕,楼观霸道,想来只有太清一脉,符合宁兄清贫的样子。”
周侗听着几人的话,云里雾里,直感觉颇为高深。
不过陈玄铭倒是没有他们那么欣喜,此时,他感应到那金乌虽然化作了道台,但是想要催动其中蕴含的那道神通,仍然需要他彻底将之炼化。
而远处,真迦手中的法印却丝毫没有停。
“明月姑娘、王兄、周前辈,务必为我阻止半个时辰,这【金乌镇狱阵】虽然为我赋予了一道道台,其中蕴含着强横的神通,但我必须要将它彻底炼化才能使用!”
陈玄铭很是凝重,投过阵法屏障,他能看到真迦那择人而噬的凶恶样子。
如今,他的修为全都被用来镇压道台,根本抽不出任何精力对付妖僧,若是不能争取足够的时间,那么他们还是逃不掉被妖僧杀死的结局。
周侗是指望不上,受到世界的压制,他连筑基都突破不了。
只能寄希望于谢明月与王玄策,还能再想想办法了!
王玄策的心骤然一凉,焦急地转来转去:“明月姐,这阵法明明已经没用了,可它没把阵盘还给我啊!”
“若是这阵法屏障破碎,别说是一时半刻,就是一秒钟我们都坚持不住!”
王玄策忍不住爆粗口,他攥着法剑绝望插在地上。
“靠,这不是白浪费时间么?”
“早知道这破阵法限制这么多,我们直接带着赵构逃跑说不得还有机会活下来,如今在这里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逃跑?!仙长,你们可不能丢下我啊!”
赵构听不懂几人的话,他的脑子完美为他过滤了那些高深的词汇,只听到王玄策说起逃跑两字,他连忙哭着祈求道。
“把我绑起来吧!我一定听话,只要不死在妖僧手上,怎么样都行啊!”
赵构看着外面随时都要进来,择人而噬的真迦,心里害怕,他先前被加持到筑基道行,可是看过,那些被真迦弄死的百姓,一个个真灵都在他的腹中邪眼里痛苦挣扎。
他可不想落得和那些百姓一个下场,哪怕是断子绝孙,他也一定要从真迦手上逃出去!
“滚!”
王玄策一脚将赵构踢开,揪着头发焦急地蹲在地上。
他的一身修为全在阵道之上。如今本命阵盘与【金乌镇狱阵】融为一体,他拿什么抵抗真迦。
王玄策悲哀地感受着阵法那越发脆弱的边界,他失神地瘫倒,浑身颤斗。
“我明白了,宁兄!”
然而此时,谢明月却是淡淡道,身后青色法剑抽出,道道剑势于她的身后涌动。“不过是半个时辰而已,明月纵是舍身亦会为你争取而来!”
缕缕剑芒自她的周身散发,她头上的青丝随风而动。
谢明月嫣然一笑,王玄策微微一怔,心中一横,放出手指上的鲜血,不断滴落在阵壁上。
那是他的本命精血,只这么多,就已经去了他半身性命,谢明月于他默默对视,两人都没有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那阵法的薄弱处开始了缓慢的修复,而王玄策头上,缕缕白发开始不断生出。
王玄策不语,冷冷看着癫狂的真迦,一旦确定要以命相博,他就再也不会留手。
正如他那位在北蛮兵盛之时,毅然坚守仙汉正朔,引兵相抗的先祖一样。
虽未世家子,何惜此身性命?
别人都说他们琅琊王氏,地位尊崇,身份高贵,可却不知,这份尊崇与高贵,乃是他们世世代代,当仙汉遇到危机时,与北蛮以命相博换来的!
周侗痛苦的叹息,作为一介凡人,此时他并没有说什么,眼中怀揣着的,惟有不尽的恨意与死意。
正是对方害死了他的徒弟,害死了开封几乎全城的百姓。
他知道,在那妖僧面前,他正如蝼蚁一样可笑,但即使是死,他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在妖僧身上留下一道伤痕。
远处,
真迦疯狂地呢喃,伴随着诡异的佛音,先前被【金乌镇狱阵】净化的信众再次被蛊惑,悍不畏死的用鲜血染红了真迦和他身前轰出的阵法裂隙。
阴沉的灰气在阵法之上不断凝聚冲击。
“阿弥陀佛!观自在菩萨,行般若波罗蜜多多识,照见五蕴皆空,色受想行识是一切法印!”
忽一刹那,真迦停止了动作,那些信徒们也齐齐停止了动作,所有人都跟随着真迦一起呢喃,他手中阴冷的灰光愈发阴沉,那道掌印中,似有无尽的厉鬼在怒吼。
真迦一掌拍出,那摇摇欲坠的阵法再也支撑不住,紫薇宫中,浩荡的金光消失不见,惟有真迦阴沉地步步逼近。
【金乌镇狱阵】破碎,王玄策受到阵法反噬,猛吐一口鲜血,晕倒在地上。
此时的他已经须发皆白,面色苍白无比,但尽管如此,昏迷前,他眼中也未有丝毫的恐惧,惟有不甘。
谢明月叹息一声,一道紫色的飞剑将王玄策负上,飞向远处。
真迦阴冷一笑,并没有阻拦,此时的他,只想要杀死那个还在闭目,明显在准备什么手段的陈玄铭,还有如今赵宋最后的大气运者,赵构。
“阿弥陀佛,看来还是贫僧赢了!”
真迦攥起一个佛印,讥讽地看着谢明月、周侗,还有枯坐着的陈玄铭。
“妖僧!这一切还犹未可知!”周侗率先提起谢明月赠给他的黑刀厉声向前,他的眼睛充血,浑身肌肉张合,已然动用了某种搏命的秘术:“今日,老夫纵是死,也要死在九公子和宁小子的前面!你今日造成的杀孽,终有一日,会为之付出代价的!”
周侗暴呵着,手中的黑刀似若有灵,沉沉一吟。
“【斩天】!”
刹那间,整个天地的颜色都仿佛向着周侗手中的黑刀凝聚而去,即使是上官郗夜再次复生,也在此招之下不能抵御分毫。
这是周侗昔日前往草原,观看蛮人残暴行径后所创之招,所斩者,正是那些金蛮所供奉的残暴之天——长生天。
而今日,他更是压上了他全身的修为,须臾间,他的经脉在灵力的高压下尽数断裂。
会成功么?
刀锋落下,周侗浑身颤斗,他期冀而挣扎着地看向硝烟中的那道人影。
然而,那阴冷慈悲的妖僧却只是怅然笑道:“阿弥陀佛!作为一个真界土着,确还不赖,只可惜,在贫僧面前,仍然不过是螳臂当车。”
真迦轻轻擦了擦衣衫上的灰尘,他的手臂上,不过多出一道白痕,除此之外——
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