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铭站在家门口,
门檐上留下的树叶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巷前常年积累的那层灰尘,也同样如此。
从许多年前,陈玄铭进出院子,就不曾走过巷子里的石板路了。
与沈玉淑每次进出,夫妻两都小心贴着墙沿行走。
三管事,还有徐继恩手底下其他那些大人物,自然是不愿意不愿意贴着墙蹑手蹑脚行走的。
因此,每次回家时,看看巷子里的灰尘,
看看灰尘的厚度,
再看看门上的叶子是否还在,基本就能确定是否有来人,来人是善是恶。
这份小心,也让他规避了数次,来自家族的勒索压迫。
“若是徐继恩真打算对我动手,必然不会如此仁慈。”
陈玄铭思忖道:“如此看来,恐怕前些日陈忠的行为应是一种被操控做出来的试探。”
几乎只是片刻,陈玄铭就想到了许多,
猜到了前次陈忠是受到了徐继恩的暗示,这才敢于对他出手。
并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徐继恩都会放过他,忙于其他的事情。
联想到三管事陈永福在书房里的话,多半陈家和李家又有了新一轮的纷争。
只可惜,目前的自己还无法插手这种筑基势力的争夺。
陈玄铭推开门,几缕枫叶顺着风吹到了房间里。
“咳咳,铭哥儿,你回来了。”
“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这才害的你独自为我和孩子操劳。
沈玉淑眼睛红着,看得出来,她才偷偷掉过眼泪。
毕竟,沈玉淑并不知道如今的他已经可以借助罗盘,获得天赋。
她多半是觉着自己这些时日不过是强颜欢笑,甚至做了许多伤害自身的事情才换来那些益气散和灵米。
在这个世界上,凡人与修士的地位很不平等,对于很多人,家中的凡人妻妾不过被当作生育的工具。
但陈玄铭并不这样想,
他轻轻搂住她,像变戏法般从储物袋中取出几瓶益气散,还有那只从陈灵素那儿得来的丹炉:“玉淑,不要哭。”
“这些天并不是我去卖身卖血,你看,我这是学会了炼丹啊!”
“虽然母亲不再管我,但她还是给我了这个丹炉,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陈玄铭用善意的谎言宽慰着沈玉淑,接着喂她服下了今日的益气散。
之后,再将体内的真气小心运转周天,待到温润后,才缓缓注入沈玉淑的体内。
许久,沈玉淑脸上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
她欣喜地轻轻起身,已能下地行走。
“好了,玉淑,歇着吧。”
陈玄铭将她搂到怀里,笑道。
“明日还要给孩子起名洗晦呢!”
她依偎在他怀中,脸颊绯红,声如蚊蚋:“铭哥儿,我知道了”
————
翌日清晨,
天还没亮,陈玄铭就起来了。
北方秋季的太阳,起的很晚,
陈玄铭小心施展灵力,将院内外枫叶上的露水一一用灵力过滤收集。
在灵气的点缀下,这些被盛放在玉盘里的露水显得晶莹剔透,
据传闻,
之所以要取用晨曦的露水,正是因为滋养真灵,净除晦气是属于太阴的权柄。
那些元婴世家,甚至会直接自太阴接引月华,为孩子洗晦,而陈玄铭这样的小修士,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取用晨曦灵气滋养后的露水了,至于凡人,则只能用些普通的井水、河水。
他们无法净化晨露中的太阴灵力,用此洗晦反而对孩子有害。
“说起来,也许我可以试试借助天赋,将培元丹转化成能够帮助孩子洗晦的丹药!”
“没道理我能将加料的活血散转化,却不能转化一枚本就呈正面效果的培元丹才对。”
想到就做,陈玄铭心念微动,福至心灵地将晨露与揉碎后的培元丹混合在了一起。
完全不需要任何炼制的手法。
陈玄铭甚至觉着哪怕他将二十四号混凝土伴意大利面兑上培元丹都应该能转化成功!
当然,加点晨露自然更好。
陈玄铭的眼睛一动不动紧紧盯着玉盘里的培元丹液,数秒过去,
陈玄铭感觉周身的太阴之力似乎浓郁了许多,
紧接着,只见玉盘中的丹液缓缓凝成了晶莹剔透的银色珠状。
其上更是点缀着缕缕玄妙的花纹。
成功了!
陈玄铭有一种预感,这枚丹药绝对对孩子大有益处!
不过此时还不是时候,沈玉淑仍然在房内照料孩子,等待着辰时的指针走向中点。
陈玄铭小心翼翼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层原本包裹着培元丹的蜡丸,用灵力将其舒展开,再缓缓镀在了这枚银色丹药上。
顿时,这丹药的药香与玄妙的丹纹全都被藏在了丹丸之中。
做完这一切,也就只等着上午八点的到来了。
不过可惜的是,沈玉淑本是早夭的便宜父亲收养的孤儿,而自己如今更是和孤儿无异。
今日应该不会再有人前来拜访,不能如便宜父亲当初为自己洗晦一样热闹,只有他们夫妻两独自为孩子洗晦了。
然而,陈玄铭的叹息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突兀的敲门声。
“玄铭,怎么给孩子洗晦,还把门关的这么严实啊!”
门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就是,就是,你也算是吃我们这百家饭长大的,平日里街坊们不敢照顾你,如今,你都要走了,俺们可再不回受到什么人胁迫,不敢来照看你!”
“说的好啊,孩子他张婶!”
陈玄铭眼眶一热。
原来这条偏僻小巷里,这些陈家族人,从未忘记他。
当年他落难,是他们偷偷接济;如今他要走,也是他们,不顾压力前来为孩子洗晦、送行。
“沈婆婆,张婶,影泉叔谢谢你们。”
“谢什么,要不是沈婆婆带头,咱们还不敢来呢。”
他望向那位银发老妇。她已年过七十,容貌却未见多少风霜,心也如容貌一般,温善如初。
上次沈玉淑生产,也是她亲手接生。
陈玄铭由衷地感激道:“沈婆婆,谢谢你。”
“傻孩子,在我面前还这么见外。”她慈爱地看着他,眼中有些不舍,“这恐怕也是我最后一次在清河坊市了往后很久都见不到你和玉淑,还真舍不得。”
“您可是遇上什么难处?若需灵石,尽管开口。”
陈玄铭连忙道,沈婆婆与玉淑一样都是凡人,若非遇到大事恐怕半生都不会离开坊市。
如今有着天赋【变废为宝】在,他手里灵石虽然不多,但是值钱的丹药可有不少。
沈婆婆摇摇头:“一位老友走了,托我照看他孩子。不是灵石的事。”
目光扫过玉盘中那枚蜡丸,她微微一笑:“玉淑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晨光透过树梢,洒入院落。
众人道贺声中,沈玉淑抱着孩子走出房门,脸上微红。
“玄铭,给孩子起好名字了吗?”沈婆婆笑着问道。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玄铭也笑了。这名字,他已等了半年。
“按家谱是‘明’字辈,就叫——陈明台。”
婴儿仿佛听懂了一般,睁着清亮的眼睛,朝父亲伸出手。
“哈哈,真不愧是我家麟儿,刚洗晦就如此伶俐!”
陈玄铭眼眶湿润,笑着将丹药喂入他口中。
顿时,
陈明台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