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六个时辰,
此时已至正午,沈玉淑朦朦胧胧从梦中醒来。
她想动,却动弹不得。额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以凡人之躯孕育灵根,还是太伤身体,仍然需要用益气散温养数日才能恢复。
陈玄铭喂她服下了益气散,至于孩子的灵米,则是在那日去找陈灵素时就已经买好。
若是没有益气散,又恰逢疾病或是严寒,甚至可能直接香消玉殒。
灵根子的服食也与凡胎不同,婴儿出生,灵根脆弱,凡人母乳不仅对孩子无益,反而有害。
灵根就好像一张白纸,在未彻底定型之前任何的凡尘浊气都会对灵根造成误判,使得孩子的资质下降。
陈玄铭有听闻,在凉州的顶尖世家,他们的灵根嫡子都是服用最上等的仙果汁液,甚至连灵米都不食用。
因为婴儿的消化能力薄弱,将灵米碾成粉末,煮成米汤的过程中必然会混入浊气。
至于是否有用法宝将上等灵米烹煮的方法,陈玄铭就不得而知了。
修士的阶层分化远甚于凡人,对于他,那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处理完这一切,沈玉淑又睡去了。
她的呼吸微弱,眉头却舒展开。
陈玄铭伸手,指尖拂过她汗湿的额头。
‘会好的,等到了灵田那边,就多寻来一些仆从,那时,就不用再吃苦了。’
等到沈玉淑睡熟,
陈玄铭抚去额头的汗,小心将孩子裹进襁褓里,放在沈玉淑身旁,这才悄然离去。
清河坊市,外有筑基大阵,
其内则是幅员辽阔,
陈玄铭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才离开陈家的地界。
整个清河坊市,由三大筑基家族,陈、李、牛三家主导,其中牛、李二家乃凉州本地家族,落魄后开枝散叶于此。
而陈家则是外来家族,四十年前才进入这清河坊市。
虽然陈家下辖的坊市是各种灵材功法最多的地方。
但如今为了隐蔽,陈玄铭想要买功法以及灵米种子,最好的选择反而是与陈家素来不睦的李家。
在街巷里转了数个弯,陈玄铭数次回头,见周围确实无人跟踪,这才小心向李家坊市走去。
至于乔装打扮,反而没有必要,为了甄别魔道,整个清河坊市都是禁止藏头露尾的。
陈玄铭来到李家坊市前,
李家的练气修士挑了挑眉,稍稍探查了下他的修为,不屑道:“这位公子,脚下留神,切莫走错了地方,我们李家的上等坊市可是要收三块灵石的入场费的。
“当然,你走错了没关系,可千万不敢污染了我李家的地界。”
‘这修士好生无礼。’
陈玄铭心知对方恐怕认出来自己,不过他也无心与对方争辩。
落井下石本就是人之常情,这些年,他也是见多了。
看了眼上等坊市里面琳琅满目的街景,陈玄铭心痛地从储物袋中递出来半块灵石。
是的,若非是本家弟子,哪怕是去下等坊市都是要半块灵石的。
李家修士接过灵石,交给了陈玄铭一份传票,倒也没有再多刁难。
正道修士之间正是如此,尽管偶尔做事随心,但大多都不会无事生非。
数了数储物袋里面仅剩的八块灵石,陈玄铭心中微叹。
只可惜如今空怀宝山,不敢显露。
只能凭白受苦,否则哪怕是把储物袋里那枚上好培元丹卖了,都能换来好几十灵石。
将视线投向远处,
下等坊市,修士众多,
与上等坊市的诸多店铺,拍行不同,
里面多是清河坊市周边的散修,交了摊位费,摆块席子,往来的修士看上上面的灵材、功法就可以做出交易。
坊市里并不额外征收多的费用,同时若是买家买上了赝品,打了眼,也只能自认倒霉。
陈玄铭上次购买的废丹益气散就是来自于下等坊市,
当然,那次并没有交入场费就是了。
陈玄铭在各个摊位都驻足许久,偶尔买上几份不值钱的灵米种子。
若是有人暗中窥视,也只会觉着他是在为前往灵田做准备。
直到过了小半个时辰,察觉到盯梢自己的目光稍稍减少,他这才从一处提前探查好的摊位买下来一份敛息术。
凉州修仙界由于靠近北蛮修仙界,常有战乱,各大世家有意将一些功法广泛流通。
因而,这一份敛息术才仅仅花了他三块灵石,
这份敛息术在藏匿修为上并不出色,只能在练气期面对与自身三个阶位内修士时伪装降级一个阶位。
但好处是它可以将身体的各种气味全都转化为无色无味,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丹香味。
这下,陈玄铭就不用担心培元丹那香味特殊的问题了。
陈玄铭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一老一少,两双眼睛正静静地落在他身上。
少年的眼睛很亮。
“爷爷,那人应该也是陈家的子弟。看他行色,想必也是接了灵田的任务——近日三家中,只有陈家在北洛河发布了征令。”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不错,景旋,他确实是陈家的人,但他也不仅仅是陈家的人,还是陈家曾经的少主。”
风掠过老人花白的鬓角,他的目光里有种说不清的慨叹。
“这般年纪,经历大起大落,却仍能谨守本心,不忘护持身边人难得。”
“只可惜,你我姓徐。”老人声音低沉,“纵然已决心远离陈家,与继恩分道扬镳,但我们终究曾是徐氏旧人。”
“孙儿却以为并非如此。”
少年却眨了眨眼。
“爷爷不是常说,世家散修本质上并无区别,不过都是修行人,我们与他不也正是如此,虽然我们姓徐,他姓陈,但也同样是修士。”
“修士之间,不正应该快意恩仇么?继恩伯伯虽然与他有仇怨,但我们却又不同。”
“洛水偏远,如今世道沧桑,恐怕多有波折,总归大家如今都是陈家之人,何不与他结个善缘?”
老人微微一怔,随即失笑。
他伸手抚过少年的头顶,眼中满是欣慰。
“好,好确是爷爷着相了,反倒被你这个猢狲教育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