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的山坳村落静得很,只有风卷着雪粒打在破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声响。三连的战士们大多靠在墙角睡着了,有的怀里还抱着枪,脸上的硝烟没擦干净,伤口渗着血,却睡得格外沉——这是五天五夜紧绷后的松弛,哪怕身下是冰冷的泥地。
林峰没睡。他坐在门槛上,望着院外漫天飞雪,手里摩挲着一块磨得发亮的弹壳——那是在熙川巷战里,他打下第一个美军时捡的。从穿越过来,跟着三连扎进朝鲜战场,不过短短几十天,却像过了半辈子。
他掰着手指算:熙川巷战,三连牺牲了7个兄弟;山坳伏击,又没了5个;飞虎山这一遭,最惨,40多个熟悉的面孔永远留在了那座山上。刚才清点人数时,戴如义红着眼眶念名字,每念一个,队伍里就静一分,那沉默比枪声更让人难受。
“战争还是这么残酷。”林峰在心里叹口气。他总以为自己的本事,带着对历史的知晓,能改变点什么——可真到了战场上才知道,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他能打掉美军的狙击手,能炸掉坦克的履带,却挡不住炸弹落在战友身边,拦不住子弹穿透兄弟的胸膛。
怀里的干粮袋动了动,是杨传玉翻了个身,压到了他的胳膊。这小子腿伤还没好,却总说“没事,能扛”,刚才分炒面时,还偷偷把自己的那半块塞给了新补进来的小战士。林峰看着他冻得发紫的耳朵,突然想起原来看过的电影——松骨峰阻击战,三连几乎全打光了,最后好像就剩孙醒和杨传玉,还有几个重伤员。
心口猛地一沉。他知道接下来就是第二次战役,松骨峰是绕不开的坎。那是比飞虎山更惨烈的硬仗,美军的飞机、坦克会像疯了一样炸,三连要守的,是光秃秃的山梁,没有工事,没有重武器,只有血肉之躯。
“能改变吗?”林峰问自己。他知道历史的大势——志愿军会胜利,可具体到三连的每一个人,孙醒、杨传玉、戴如义,还有新补进来的赵虎,那些刚熟悉名字的兄弟,他们能不能活下来?
他想起孙醒吊在脖子上的伤臂,刚才还在雪地里擦那挺重机枪,一只手拆零件,额角渗着汗,却没哼一声;想起戴如义蹲在灶房,给伤员煮姜汤,自己一口没喝,全端给了伤重的战士;想起赵虎,那个黑瘦的五连排长,刚才还在问他“林同志,打坦克真能瞄观察口吗?”,眼里满是想学本事的热切。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林峰攥紧了弹壳,指节泛白。可转念又犯愁——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就算他知道美军的进攻路线,知道该在哪设伏,该怎么省弹药,可炸弹落下来的时候,该牺牲还是得牺牲。他不是神,护不住所有人。
“睡不着?”身后传来孙醒的声音。林峰回头,见他拎着两壶热水走过来,把一壶塞给他:“暖着手。” 孙醒挨着他坐下,也望着雪天,手里转着那挺重机枪的零件:“在想飞虎山的兄弟?”
林峰点头,没说话。孙醒喝了口热水,哈出白气:“打鬼子那会儿,我所在的排就剩我一个。那时候也想,为啥死的不是我?后来想通了,活着的人,得替他们把仗打下去,替他们回家看看。”
“孙哥,”林峰突然开口,“要是下次有场硬仗,咱们明知道难打,明知道会死人,还得上,你怕吗?”
孙醒看了他一眼,眼神很亮:“怕。但怕也得上。咱们守在这儿,是为了国内的人能安稳过日子。再说,有你这神枪手,有戴连长带着,有三连这帮兄弟,再难也能扛过去。” 他拍了拍林峰的肩膀,“别想太多,休息好,后面的仗,还得靠咱们。”
孙醒走后,林峰捧着热水壶,心里的纠结慢慢散了些。他不是要逆天改命,不是要让三连一个人都不死——那不现实。他能做的,是利用自己的优势:提前预判美军的战术,教兄弟们更实用的隐蔽技巧,在设伏时选更安全的位置,在冲锋时找到更有效的突破口。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借着雪光写起来:松骨峰地形陡峭,可在山梁后挖反斜面工事,避开美军正面炮火;美军喜欢用坦克开路,提前埋集束手榴弹,重点炸履带;子弹要省着用,多练冷枪,专打指挥官和机枪手
风还在吹,雪还在下。林峰看着本子上的字迹,又望了望院里熟睡的战友,心里渐渐有了底。他一个人的力量确实渺小,但他是三连的一员,他的本事,能变成三连的本事;他知道的东西,能帮兄弟们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松骨峰也好,啥硬仗也罢,”林峰握紧了枪,“我得把能做的都做了,让三连的兄弟们,能多一个回家,就多一个。”
这时,戴如义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张地图,冲他喊:“林峰,过来看看,军部刚送来的德川地形,咱们接下来的任务,是穿插断敌退路。” 林峰应声起身,把小本子揣进怀里,快步走过去——不管接下来是松骨峰还是别的战场,他都准备好了,和三连一起,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