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莎将锤柄举至唇前,语气中透出一丝愤怒与怜悯:
“我是洛山达的审判者!”
金色光芒骤然炸裂!
【破胆呵斥】发动!
锤身震响的刹那,一道具象化的金色光芒扩散而出,如同炽热的太阳,强行撼动四周所有敌人的意志!
那几名狗头人顿时跪地呕吐,半兽人尖叫着后退,一名卓尔精灵甚至双膝发软,弓弦脱手。
而此刻,阴影中寒光一闪!
波克的匕首干脆利落地划过一名座狼骑手的咽喉,接着一个前滚翻,又跃入另一具尸体的阴影中,彻底消失不见。
他没出声,但眼里燃烧着愤怒。
【阴影突袭】发动。
一击必杀,毫无反应空间。
“一个。”他低语,心中默念。
敌人的混乱只持续了数秒。
很快,经验更丰富的几名强盗头目便意识到异状,那名半兽人首领更是目光凶狠地盯住了伊莱莎。
“先解决那女的!她的神术太麻烦!”
他们配合娴熟,正准备合围。圣武士目光冷冽,胸前的圣徽开始发出温和的光芒,她一步跨出,准备施展下一个神术。
就在这时,她感到了什么。
一种说不清的寒意从背后传来,不是威胁,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她胸前的圣徽突然颤动了一下,光芒闪铄不定,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不洁的存在。
“够了。”
低沉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平静得可怕,仿佛死神在宣判。
伊莱莎回头,看到陈言抬起手,张开五指,宛若在拨动某种无形的琴弦。
他的眼神很奇怪。
平静中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冷漠,仿佛在看待一群即将被处决的囚犯。
紧接着,一股危险的感觉从他身上涌现。
夺心蝌蚪在他脑海深处翻涌,灵能如潮水般散发。
他不是吟唱,也不是咆哮,而是吐出一句宛若咒令般的低语:
“现在,自相残杀。”
这一刻,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
一圈无形的波动以陈言为中心扩散而出,象是从虚空中撕裂而来的低语,不带声响,却直抵灵魂。
伊莱莎的圣徽疯狂闪铄,发出刺耳的嗡鸣声,仿佛在警告她远离这股力量。
她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精神支配!
不是恶魔的诱惑,不是死灵的操控,而是更直接、更残酷的意志碾压。
下一秒,异变骤生。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藏了金币?!”一个狗头人忽然咆哮,眼中闪过血红的光芒,抬手挥刀砍向身侧的卓尔精灵。
“她是我的,没人能碰!”一名半兽人低吼着朝同伴扑去,手中战斧在空中划出鲜红弧线,仿佛他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你一直在偷我的箭袋我忍你很久了!”另一个掠夺者眼神失焦,直接将弓箭抵上了昔日的搭档,手指毫不尤豫地松开了弦。
原本组织有序的小队,在短短数秒内陷入疯狂。
没有预兆,没有疑问,没有迟疑。只有最原始的情绪本能被无限放大:贪婪、嫉妒、愤怒、恐惧、杀戮。
他们互相撕咬、砍杀,仿佛对方是杀父仇人,眼中只有最纯粹的恶意。
而就在此刻。
轰!
陈言脸色一变,身体一晃,险些跪倒在地。
剧痛来得突然而沉重,不是肉体的疼,是意识深处被灼烧的感觉。
仿佛他的大脑在拒绝刚才那场施法。
他喉咙一紧,感觉一双无形的手卡住了,视线在一瞬间开始模糊,眼前的光影被拉扯成一条条扭曲的弧线。
然后,他听到了。
风中传来的低语,不是幻听,是脑中蝌蚪在共鸣。
夺心魔的法术引来了主脑的呼唤,带动了蝌蚪的蠕动,又一次试图撬开他理智的缝隙。
“杀掉他们!吃掉他们的脑子!你感受到了吗?那种力量,那种支配一切的快感!”
“不要抗拒,拥抱你真正的天性!”
陈言狠狠咬住舌尖,鲜血从齿间溢出,铁腥味在口腔中扩散。
疼痛将他从恍惚中拖回现实,他勉强撑直身体,额角已沁出冷汗,但眼神却仍带着一丝清醒与克制。
他知道这是什么——奥术枯竭,他的魔力与精神全都透支了。
这是强行调动五环法术、越阶施法所付出的代价。
若非脑中那条变异的蝌蚪为他撕开了魔网与心灵之海的某个漏洞,他根本无法使用这种力量。
可代价就是每一次施展,都会引发理智边界的剧烈波动。
一次、两次,也许还能扛过去,但多了他可能就不是“陈言”了。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再使用。“陈言在心中发誓,将身子站稳,强行打起精神。
波克躲在阴影中,看着那些人突然自相残杀,整个人都懵了。
他听过很多奇怪的事。
会说话的剑、会唱歌的骷髅、甚至会跳舞的史莱姆,但从没见过有人能让敌人瞬间发疯。
这是什么鬼东西?陈言到底还是不是人?
他悄悄探出头,看向那个熟悉的身影。
陈言站在神象旁,脸色苍白如纸,但神情依然冷静。
可波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就象是就象是在看一个戴着面具的陌生人。
伊莱莎看着眼前这一幕,握锤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她是圣武士,她曾见过癫狂、见过恶魔,见过各种邪恶的力量。
但她从未见过有人仅用一句话,便让一支十馀人的强盗队伍自相残杀。
“这是……什么样的法术?”伊莱莎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那种感觉太熟悉了。
不是神术,不是奥术,更不是血脉之力。
而是灵能,很熟悉,是夺心魔施法的感觉。
【统摄意志】并不属于常规奥术谱系,她甚至一时找不到它的环位归属。
“这不是五环的支配术。”她喃喃,“那种术法只能强迫目标听命,却无法让人主动发疯、自相残杀……”
这种影响,是来自灵魂层面的。
她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陈言身上。
那人静静站在神象旁,看着眼前的匪徒厮杀。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正是这种冷漠,让伊莱莎心底泛起一丝异样的不安:
他真的还完全是人类吗?
他……是不是已经被同化了一部分?
但她来不及深思。
就在这场杀戮持续时,一道破空之声划过战场。
那名半兽人首领并未完全陷入混乱,他的意志远比其他人更强,作为一个在血腥厮杀中活下来的老兵,他对周遭的反应异常伶敏。
当他察觉到异常时,第一时间撕开了一个小型沉默术卷轴,躲开了法术波动的内核。
看着自相残杀的手下,他的心中一阵愤怒。
本以为这个圣武士最难缠,谁曾想那个不起眼的家伙才是最恐怖的。
他从掩体中暴起,象一头蓄势待发的巨兽,巨斧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劈伊莱莎的后背!
斧刃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目标直指她的颈椎。
但圣武士早有准备。
洛山达的恩典从未离开过她,即使在这种诡异的战场上。
她转身的动作几乎没有迟滞,战锤与巨斧撞击的一刹那,金属的轰鸣声压过了周围的嘶吼声,火花四溅。
半兽人首领闷哼一声,被震得虎口炸裂,巨斧脱手飞出!
他还未反应过来,伊莱莎已经踏前一步,双手握锤,战锤上金光大作。
“以洛山达之名,接受审判!”
锤面自上而下砸下,直击他的前额!
“轰!”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砸裂了头骨,溅起血雾!那半兽人轰然倒地,瞳孔中最后的画面,是那名银甲女子眼神中那份毫不尤豫的裁决之意。
她缓缓收锤,长出一口气,胸前的圣徽重新散发出温和的光芒。
但她心中的不安仍在,甚至更加强烈了。
战斗,在伊莱莎处决了半兽人首领后彻底结束。
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象一张无形的薄纱,将整个废村笼罩在沉默中。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数具尸体,有的瞳孔涣散,有的喉咙被咬断,有的还保持着疯狂时的扭曲姿态。
残肢与武器混杂一地,鲜血渗入泥土。
陈言站在神象旁边,沉默良久。他只觉得周围安静得可怕,但他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每一下都象击在意识深处。
脑海中的低语还在继续,但声音已经微弱了许多。
撑过去了这一次撑过去了
而就在这片诡异的沉寂中,一道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咳、咳,我是不是来晚啦?”
波克从尸体堆中跳出来,一边拍着袖子,一边皱着鼻子。
他刚刚将那些尸体重新补刀了一遍,以防有人装死。
虽然那些家伙身上都没有一块好地方,但这是个有魔法的世界,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复活能力呢?
他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向中央依旧站立的陈言,轻轻吹了声口哨。
“啧啧,这场面比我想象的还要血腥。”他故作轻松地说道,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陈言睁开眼,眼底那抹深沉的疲惫还未退尽,但终究是缓了下来。
他看着波克那张熟悉的、嘴上从不消停的脸,心中莫名感到一丝温暖。
“你做得很好。”他轻声说道。
波克愣了愣,象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你刚刚是在夸我?”
“恩。”陈言点头,声音很轻,但很真诚。
他是真的累了,连维持表情都觉得困难。
但看到波克安然无恙,他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波克挠了挠头:“别这样,我感觉怪怪的,就象你下一个瞬间要交代遗言了。”
“那你会哭吗?”陈言问,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当然会哭。”波克立刻抬起头,挺起胸膛,“不过哭完我就回村,然后把你埋在竽头田里,让你做肥料。”
说完,他拍拍陈言的肩膀,眼神认真了起来:“可你别真死,这世界上能容忍我唠叼的人不多了。”
伊莱莎这时走近了几步,望着陈言。
她的圣徽已经停止了闪铄,但她心中的疑虑却更深了。
她必须确认,那个施展了夺心魔术法的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陈言。
“你还还好吗?”她问道,语气不象质疑,更象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陈言沉默了很久,久到波克都开始不安地左右张望。
最后,他抬起头,看向伊莱莎,目光望向远方,声音轻得象羽毛飘落:
“如果我变成怪物”
他转向伊莱莎,眼中有种近乎恳求的坚定:“记住今天的我。”
“然后杀死那个怪物。不要尤豫,也不要给我解释的机会。”
他的声音更轻了,轻得象风中的叹息:“因为到那时站在你面前的,就不再是我了。”
伊莱莎怔住了,她从未见过有人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出如此沉重的话。
那不是威胁,不是恐吓,而是一个人对自己最后理智的坚持。
良久,她才点了点头,声音同样很轻:“我不会尤豫。”
可她没说出心底的另一句话:但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能一直是现在这样的人。
冷静、果决、会为陌生人挺身而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