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不少人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然而。
王绝楚却只是轻轻摇头。
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说不清的嘲弄，悲哀。
“大宗师？”
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然后呢？”
“然后？”
那名长老被问得一愣。
“百年之后，终究不过是一抱黄土，与山间草木同朽。”
王绝楚的声音平淡。
却象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大殿之内。
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弥漫着的些许豪情，瞬间被这盆冰水浇得干干净净。
是啊。
然后呢？
就算真的练到了大宗师境界，天下无敌，又能如何？
终究逃不过生老病死。
百年之后。
一切成空。
霎时间，一股巨大的悲凉与茫然，笼罩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都是七玄门的高层，是凡人眼中的大人物，可面对死亡这个终极命题，他们和最普通的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门主，您……”
“为何突然说这些？”
最开始说话的那位白发长老，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等如今，当务之急是思考如何让我七玄门度过眼下难关，您为何……”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现在说这些。
太消沉。
太打击士气了。
王绝楚收回了望向殿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诸位。”
“还记得本门的创派祖师，七绝上人吗？”
话题的跳跃，让众人再次一怔。
怎么又从武道尽头，扯到几百年前的创派祖师身上去了？
今天的门主，实在是太奇怪了。
但没人敢质疑。
那白发长老沉吟片刻，还是躬敬地回答道，
“自然记得。”
“祖师爷七绝上人，乃是数百年前的武道奇人，一手七绝功出神入化，纵横镜州无敌手，一手创立了我七玄门，留下不世基业。”
“根据门内典籍记载，祖师爷他老人家，是晚年旧疾复发，寿终正寝的。”
这番话。
是七玄门人尽皆知的历史。
也是所有七玄门弟子引以为傲的过去。
王绝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白发长老说完，他才再次摇了摇头，
“典籍……”
“有时候，也会骗人。”
轰！
这句话，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在众人脑海中炸响。
什么意思？
典籍会骗人？
难道关于祖师爷的记载难道是假的？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王绝楚。
只见王绝楚的脸上全是凝重，一字一句的道，
“祖师爷他，当初并不是病死的。”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王绝楚的话，每一个字都清淅无比，却又让人觉得如此不真实。
不是病死？
那是什么？
“门主！”
之前那名脾气火爆的长老第一个忍不住，大步上前，
“此话当真？”
“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
“典籍记载，白纸黑字，岂能有假？”
他的质问一字比一字重，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也都齐刷刷地看向王绝楚，等待一个解释。
这太颠复了。
如果连门派传承数百年的历史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王绝楚没有动怒。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名长老，又扫过其馀众人。
“我没有开玩笑。”
“这件事只有我们历任门主才知道。”
他缓缓起身，踱步走到大殿中央，轻声开口，
“祖师爷晚年武功大成，自觉镜州再无敌手，便开始追寻那传说中的……”
“仙缘。”
仙缘！
这两个字一出，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又是仙缘！
这和刚才门主问的武道尽头，完全对上了！
“祖师爷他……他找到了？”
白发长老颤斗地问。
“找到了。”
王绝楚点头，
“或者说，他自以为找到了。”
“他得到了一本残缺的修仙功法。”
“祖师爷将自己关在密室中，日夜苦修，想要借此踏入仙途，得享长生。”
“然而仙路无情，纵使祖师爷惊才绝艳，最终也未能窥得丝毫门径……”
“甚至……”
“哎……”
王绝楚又是一声叹息。
“那……那祖师爷他……”
有人终于忍不住的颤斗问道。
“我去过祖师爷当年闭关的密室。”
“那里的石壁上，至今还残留着大片暗红色的痕迹，以及……一道道恐怖的爪痕。”
“根据我师父之前的说法，祖师爷应该是在修炼那仙法时，走火入魔，真气逆行，最终……”
“爆体而亡。”
轰隆！
虽然早有预感。
但当“爆体而亡”四个字从王绝楚口中说出时，还是让在场所有长老堂主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创立七玄门的武道神话。
纵横镜州无敌手的七绝上人。
竟然不是寿终正寝，而是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仙道，把自己给练炸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也是天大的悲哀！
一股寒意从所有人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毕生追求的武道巅峰，在真正的仙道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甚至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而强行去触碰的下场，就是粉身碎骨。
“那本……”
“仙法呢？”
白发长老艰涩地开口。
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这才是最关键的东西。
一本能让武道宗师爆体而亡的功法，毫无疑问是魔功，是禁忌。
但同时。
它也是唯一通往那个传说世界的东西。
哪怕是歧途，哪怕是绝路。
“不知道。”
“应该也是随着祖师爷一起消逝了吧。”
王绝楚淡淡道。
实际上。
并非如此。
那功法，名叫噬元诀，一直都被历代门主列为最高机密，严禁任何人触碰。
这次若非是七玄门大劫。
因为韩立。
因为金光上人。
他王绝楚也不会再想起这件事，也不会也想要去窥探一下那传说中的仙途。
只不过想起前人之鉴？
王绝楚心中也是更加苦涩。
与其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仙道，然后爆体而亡，还不如真就守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只是有时想起……
真是不甘心啊。
王绝楚叹气，
“仙路缈茫，求之不得，反受其害。”
“祖师爷的前车之鉴，我等应当引以为戒，武道终究才是我等的根基啊。”
下一刻。
王绝楚话锋一转，
“野狼帮虽灭，但我七玄门同样是元气大伤，门内弟子折损近半，这才是我们眼下最大的危机。”
“若无后续手段，别说称霸镜州，恐怕连自保都难。”
“接下来，我提出两点要求。”
“第一，从今日起，我七玄门需得低调行事，休养生息，严禁门下弟子在外惹是生非。”
“第二，立刻派出人手，全面接收野狼帮留下的所有地盘和产业！”
“他们盘踞镜州多年，积累的财富必定不是小数目，这些，都将是我七玄门恢复元气的资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