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将猎货往客栈大堂的柜台一扔。
“掌柜的。估个价！”
陈云山带着曹一刀，拉了两把椅子坐下。
那掌柜眼见来了猎货，心内喜不自胜。
“客官稍等，这数量，我去请老板娘出来。”
瘦猴在柜台前剔着牙，有些不耐烦。
不多时，悦来客栈老板娘，挽着一袭薄纱出来，笑脸相迎。
在这罗家村，老板娘也算妖娆万千。
大堂内除了他们几人，并无他人，曹一刀的目光自然落在了老板娘的身上。
那老板娘只是扫过一眼，转头与瘦猴笑脸相迎。
“窦公子，这是从哪里发的财？！”
瘦猴窦全并不正眼瞧她，“赶紧的，估个价，给爷上几个硬菜。顺便往二楼雅间也送一送。”
“窦公子莫急，这些东西，品相并不突出”
“你特么少来！这年头，是什么光景你不懂？外面连黄土都特么晒成沙子了。外头能有几个活物？嗯——？“
“窦公子说的是。”
“赶紧作价，要是想要低价交易，你怕是打错了算盘！”
窦全人虽不客气，心思却精明。
“二楼雅间，也跟你们一样？”
“自然多上两样小菜！昨日的规矩，忘了？！”
“自然不敢。得了你的示下，我这边就好办了。”
“对我们七师兄，休要怠慢！不然，你这客栈也别开了！”
“是是是。窦公子放心，我们自然不敢。这批猎货——”
老板娘一一清点，山羚，蛮兔，紫貂，伏地甲，裂地蜥，各色肉干，皮毛不等。
“一共作价八十两。窦公子，你看如何？”
“八十两？你骗鬼呢？按照往年行情，光这些肉干，就得百两了吧！还有这些皮毛，哪个不是个顶个的好，毛色天然顺滑！也得五十两了！”
“窦公子，你也说是往年。现下可不一样，三年大旱，饿死了多少人？皮毛更是没人穿得起，根本不值钱。”
“现在这肉干岂不更值钱，哪有什么吃的？蔬菜瓜果，要啥没啥，粮食更是颗粒无收，这肉干，有多难得，你不比我清楚！”
“窦公子，”老板娘看向窦全，言语挑逗，“我这里也是小本生意，这客栈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有人来。我们这些人，也要活命啊。”
“老板娘，那是你的事！但你别想从我这里拿了大便宜！”
“谁说不是呢！窦公子，你看我们也是不容易，这么着，拢共一百两，不能再多了，如何？”
“少了！”
“哎呦，我的窦公子！要是过了这个数，我们可就不能要了。你另寻他处售卖，如何？”
“行行行，便宜你了！赶紧的，叫后厨上菜，我们都特么忙一天了，累死了！”
老板娘没再多话，转身走向后厨，叫了个小二将那批猎货搬进后面仓库。
窦全这才来到陈云山这桌。
眼瞧着曹一刀坐得稳稳当当，一把把他拉起来。
“你特么倒是坐上了！你以为你是来这儿住店吃饭的？！”
曹一刀被他这一拽，生生气得炸毛！
但他非常清楚，此行的目的。
他还不想跟这帮人一般见识。
“跟旁边待着，别特么碍眼！”
窦全骂骂咧咧，气定神闲，跟陈云山推盏相迎。
“陈师弟，喝茶。”
陈云山比瘦猴境界高了一层，但还是对他客客气气。
曹一刀早已将客栈的布局了然于胸。
大堂两侧各有一扇敞亮的大窗户，敞开通风。
正对面的大门两边墙上，也如两侧一样，两扇大窗户。
要从大堂逃脱，易如反掌。
一楼大堂中央的楼梯并不算宽阔，勉强能容纳两三人上下通行。
沿着楼梯上二楼回廊，俱是空旷无人。
回廊外侧俱是客房。
客房下面，想必就是后厨和仓库。
“掌柜的，可有吃的，赏我们一口吧。”
这时，客栈门口出现了一老一少。
老头约莫五六十岁，已经饿得不成样子，带着个七八岁的孩子，象是他的孙子辈。
掌柜的头也不抬，“小二，赶他们出去！”
那小二得了令，三步并做两步，一把将一老一少推出门。
那一老一少，并不死心，双脚蹬地，努力留在店内。
“你行行好，没有吃的，给口洗碗水，刷锅水也行！”
“去去去！到外面去！哪有那么什么吃的，洗碗水，刷锅水，也没有！这年头，连口水都是紧缺的，我们要搞到水，也费死了劲！”
那孩子在被推的过程中，一屁股栽倒在地！
“打人了，打人了！”
那孩子竟然叫了起来！
“你这死小孩！嚷什么嚷！都给我出去！”
那小二将那一老一少，一并拖了出去！
那老头还是不依不饶，口内求饶讨食。
“你就行行好吧！我们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逃难到这里，哪里都容不下我们！求求你们了！行行好！”
“不要打我爷爷！不要打我爷爷！”
小孩连喊带哭，声音嘶哑。
曹一刀看着这一老一少，心如刀割！
即便他被老爹骗，即便他知道平海村很多人都为了活命逃难走了！
可他和曹老爹，还是凭借一身打猎的本领，在艰难的日子里，熬了下来。
至少每日还有口吃食！
眼前的这一老一少，他们又是如何撑过来的！
象他们这样逃难的人，还有多少？
又有多少人，食不果腹，饿死道中？！
弱者，在强者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不许进来，老头，听到没有，带着小孩，有多远滚多远！”
那小二狠毒的眼神，如同一头恶犬。
那一老一少，却不肯退却分毫！
曹一刀动了！
他快步上前，将那小二拉了回来。
“你们是不是欺人太甚！”曹一刀拉开三人，斥责小二。
“掌柜的！”
那店小二岂会轻易服软，赶紧找帮手。
“小子，你特么是不是吃错药了！你管他们的闲事干什么！”
“你们管这叫闲事？你们拜日宗就这么怂么？！”
窦全起身就要给曹一刀一巴掌，可惜打歪了！
“哟吼，小子，你倒是会躲啊！”
“师兄，算了。”陈云山拉住窦全。
“行，你小子给我老实待着，别特么生事！”
窦全气急败坏，但也不能拿曹一刀怎么着。
“你们俩，这边。”
曹一刀拉着那一老一少，往大门两侧的墙壁靠着！
“待会儿机灵点儿，要是有客人往这儿路过，看看客人们能不能给点吃的。”
“谢谢小哥！谢谢小哥！”那老头对曹一刀连谢几句。
曹一刀连连摆手，“两边窗户下，看着没，如果有客人吃剩下的，你们跟他们讨一讨。要到吃的再说，先活下去！”
窦全看着曹一刀出了大门，赶紧追出来，把曹一刀从那一老一少的身边拽回大堂。
“你特么胆儿可真肥！给我老实在这儿待着！”
窦全把曹一刀拽到他们桌子旁边，不让他远离自己的视线。
因为他们还在等人，等杨顿，等他们那七师兄的示下。
他二人，根本不关心那一老一少。
这一切，他们无动于衷。
在外替宗门跑腿，这种事情他们见怪不怪！
冷漠，在此刻，正是他们的代名词！
天已经暗了下来，掌柜在大堂内掌灯。
暮气沉沉之下，大堂内灯烛抽动，摇曳生姿。
杨顿穿过二楼回廊，沿着扶梯走了下来。
只见他的脸，浮肿无比。
肉眼可见的五根手指印，在他的脸上醒目异常。
他耷拉着脑袋，黑着脸，厉声呵斥。
“带那小子去七师兄的房间！”
陈云山，见状，哪敢怠慢，拉着曹一刀快步走向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