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的时候，丫头说过，她们这些学舞蹈的，尤其是能来北舞的，天资是基础——比如说身高、腿长，乃至于脚背、膝盖等细微之处；努力是前提——至少六至七年，每天四到五个小时的专业训练；家境是关键——它会直接决定你能否走上这条道路。
烧钱啊……
她在学校，几乎是个特例。她出身单亲家庭，妈妈是普通的中学教师，一辈子都在为她而活，很苦，很累。
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她。
……
“不好意思啊。”
高成笙和曾念评离开后，程跃打开话筒，解释了一句：“处理点事情。”
现场秩序井然，他接着说道：“天要黑了，再唱最后一首。”
没有理会人群中些许躁动，他自顾自说着：“恩……是我的歌，是中文歌。”
“哈。”马路对面，有个青涩的男生报以大笑，“中文歌，也是我们的歌。”
程跃听到了，抬眼望去，略愣了愣，好生眼熟……对了，是他。
只是一个闪念，程跃瞬间将他抛在脑后，说道：“这首歌叫《好久不见》。”
紧接着弹响吉他，目光投往远处。
……
怎么说呢？
多年以后，《好久不见》是一首耳熟能详的经典曲目，很多人会唱，事实上，能唱好却不太容易。
当然，在程跃看来，对唱歌来说，非是专业歌手，自娱自乐或者呼朋引伴放松心情的时候，能够传情达意、吐露心扉，足矣。而程跃呢，却是因为恰好馀暇较多，恰好喜欢音乐，花了点心思琢磨、练习而已。
到得此时，程跃对这首歌的旋律把控、声调起伏，以及需要营造的画面感，可谓炉火纯青。
如今他需要做的，有且只有，将感情融入其中。
他很喜欢这首歌，他感同身受。
在程跃的视线里，高成笙和曾念评先是找到了章军老师，在说什么。他没有停驻，很快就偏移了目光，眼里全是丫头。
与此同时，伴着乐声，程跃自然而然的用气泡音带出“我”字，象在倾诉、娓娓倾诉，哼起了歌谣。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象着，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独……”
……
“孤独”略带颤音。
多年后，有人说过，丫头回老家之后，始终不曾结婚。
对，就是丫头身边那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她叫秦望舒，两人是室友，也是闺蜜。
彼时遇见秦望舒纯属巧合，寥寥三两句交谈而已。
能看到她在丫头耳边说了句什么，丫头没有理会，只是娥眉微蹙，远远望来。
程跃知道，丫头已经开始怀疑，程跃是否注视着她。
她总是这么聪明……
没有闪躲，程跃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三个人挤到丫头身边，其中章军老师说了些什么，随后，他们就一起走向远处清净的地方。
临走前，丫头回身凝望了几秒，程跃一边唱歌，一边微笑点头。
是的。他的脸上浮现了笑意。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喧；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喧；
对你说一句；
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
众所周知，民族大学在音乐教育和演艺方面成就极高，培养过，以后还会培养更多的艺术家和知名艺人。敢在民族大学门前献丑，旁的不说，至少有几分胆色。
李凯愁——刚才曾经对程跃说“中文歌，也是我们的歌”——是民族大学音舞系的，他是最早来听程跃唱歌的那批人之一，吉他声响起后，他就围了过来。
年轻人心气都高，李凯愁也不例外。但是，他的志向不在唱歌，而在作词作曲之上，所以，他是以欣赏，或者说带点儿审视、挑剔的心态来看程跃表演的。
——我以后肯定能写出绝世名曲，你竟然敢在我面前表演，着实有种，徜若日后有缘，让你演奏我的曲目，也无不可。
这是他听完《卡农》的心声。
《加州旅馆》之后，李凯愁惊艳且惊喜。
——我的摇滚有人唱了！
然后就是《斯卡布罗集市》。
——民谣也唱得这么棒？
到得《好久不见》。
——新歌？新歌！“我的歌”是这种意思？应该是吧，否则他哪来的胆量来这里表演。
程跃唱完了好久，却一直偏头望向别处。李凯愁自歌声中抽离之后，压根不想其馀，高声喊道：“这首歌是你写的？”
程跃缓缓回头，望了过去：“是啊。”
“能再唱一遍吗？”
话音刚落，响应声此起彼伏：“对！enre！”
“enre！”
“帅哥，enre啦……”
“没有安可……”程跃轻笑着，就这样抱着吉他，抽出话筒，再次站到椅子上，“各位同学，马上天黑了，让我们有缘再见，好吗？”
换来的当然是一片乱哄哄的抗议声，程跃充耳不闻，笑容不减，目光扫视全场，一字一顿地说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喧闹中，李凯稠的声调格外高亢：“后会个毛啊！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个学校的？”
程跃当即松开吉他，指向民族大学西门，理直气壮地说：“我叫程跃，京城理工法律系的。我的团支书就在那边，对！就是那个捂嘴偷笑的漂亮女生，她可以证明！”
刚刚无意中看到龚玉，程跃着实有点惊喜，否则还真是难以收场。
迎着无数道目光，龚玉大大方方松开手，笑着学程跃喊话：“我叫龚玉，京城理工法律系99级的，我可以证明他没有骗人，哈哈……”
“谢谢支书大人！”程跃接口就说，“散了吧，同学们，后会有期！”
可能是因为程跃很光棍的表明了身份，瞬间褪去了某种滤镜加持——大家都是同龄人，我们学校也有会唱歌的、写歌的，即便你唱得是好了点，写的歌也不错，可是往后谁说得准呢？再说了，以后还能见面……诸如此类的——人群终归是渐渐离散，渐渐走开。
程跃在向乐器店老板道谢的时候，李凯愁凑上前来，他问：“那首《好久不见》是你什么时候写的？”
“什么意思？”程跃反问道。
“歌者，咏志也。”李凯愁很正经的在问，“你看起来年龄不大，谈过几次恋爱？”
程跃正色回道：“愚者才需要亲身经历，智者从历史中、从书本杂志上、从影视作品中……汲取营养，足够了。”
这家伙以后作词作曲成就不俗，带着老婆孩子唱《你笑起来真好看》，挺好听的，程跃不愿意把人家带偏。
李凯愁皱眉苦思的时候，来到这边的龚玉笑着问道：“意思是……你没谈过恋爱？”
“暂时没有。”
程跃略感心虚：脑子里的记忆……不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