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梦婷年纪也不小了,她的婚事早该提上日程的。”
行礼之后,李墨亭恭躬敬敬地将那份名单递到李母面前。
辛如嫣乖顺地跟在他身后,柔声补充道,“是啊姨母,这名单上是初步筛选的一些适婚男子,家世品貌都尚可,您给掌掌眼。”
李梦婷一听是议亲的事,立刻凑了过去,目光扫过名单上那些不俗的家世和功名,眼底立刻蹦出兴奋的光芒,心底也开始幻想嫁到这些人家的情景,心绪流转,脸上不由得飞起红霞。
“多谢大嫂!我就知道大嫂疼我,大嫂费心了!”她问都没问,下意识就以为辛如嫣为她筹谋的,当即转向辛如嫣感谢起来!
辛如嫣下意识看了眼李墨亭,他并未出言纠正。辛如嫣心中涌起一阵窃喜,李墨亭没否认,这定是他有意在他母亲和妹妹面前为我抬举身份的。
思及此,辛如嫣便扬起温婉的笑容,顺势应道:“妹妹客气了,我是你大嫂,只要是为了你好的,我做什么都应该,一家人不言谢。”
李母接过名单,略略看了看,脸上露出笑意,“名单上这些人的确身世不俗,出身高门,自身还上进,实在难得,若能结成姻亲,对李家自是好事……”
话音未落,她看到了末尾,脸色便沉了下去。
“墨亭,这名单上怎么没有你文朗表弟的名字?”李母放下名单,语气有些不悦。
李墨亭闻言,下意识皱眉,“母亲是说舅舅家那个大儿子田文朗?他区区一个秀才,志大才疏,舅父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吏,这样的家世,如何配得上梦婷?”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李母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们将军府如今好起来了,正是该拉拔自家亲戚的时候,你别忘了,小时候你吃不上饭的时候,都是靠你舅舅舅母接济的,而且你妹妹还未出生时,就跟你表弟指腹为婚了,做人怎能忘本?”
前两日娘家哥哥才来找过她,话里话外都是想亲上加亲的意思。
虽然前两年是他们亲口否了这桩亲事,让人气愤,但那终究是她的娘家,是她的亲大哥亲侄儿,他们再怎么不是,也是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
他们肯低头说和,那就该既往不咎。
若是能趁这个机会拉他们一把,让娘家好起来,自己脸上也有光。
但在这件事上,李墨亭是寸步不让,“母亲,今时不同往日,您儿子如今可是新贵大将军,让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小吏的秀才儿子,传出去要叫人笑掉大牙的。”
“你该想的是,趁着儿子如今崭露头角,给梦婷寻个高门,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不说,对儿子日后在朝中立足也有助益,这才是两全其美!”
“你!”李母气闷,“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亲舅舅、亲表弟!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今我们李家好起来了,拉拔他们一把难道不是应当应分的么?你就非要仗着什么新贵将军的名头,去攀那些眼高于顶的高门,让你妹妹去看人脸色你才觉得顺心?”
母子二人各执一词,竟当着李梦婷和辛如嫣的面争执起来。
李梦婷看着名单上的高门子弟,再想到那个只有秀才功名还眼高于顶的表哥,毫不尤豫站到了哥哥一边。
李梦婷说道:“母亲,前两年您提过我跟表哥的婚事,我记得当时是表哥亲口说的,说我们李家已经家道中落,娶了我没有前途,还让舅母来归还了信物。为此当时您和还舅母大吵了一架,说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
“……小孩子家的家胡说什么?哪儿有这事?”李母没想到这件事会被李梦婷说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最重要的是,这次娘家兄嫂为了说服她,不但亲自送来了信物,还带了不少的金银珠宝首饰衣裳,并且保证只要能结亲,以后的节礼年礼都是这样的分量,她一时没忍住诱惑,就答应了让他们择机上门提亲。
可那时候她哪里知道还有这名单的存在?
李梦婷见自己的话被否定,顿时恼道:“我哪有胡说,当时碧云也在,商氏也在,不信你让哥你去把她叫过来问问。”
李母和李墨亭异口同声:“不必了!”
田家归还信物的事商蕙安就在场,李母当然心虚;而李墨亭心虚的是,商蕙安要是来了,就会拆穿他借花献佛的事。
他们谁的脸上都挂不住。
不必就不必,这么大声做什么?李梦婷撇撇嘴,“而且年初的时候,不是听说表哥正和吏部哪个大人家的女儿在议亲了么?人家说不定郎情妾意,干嘛非要把我塞过去,我可不想做穷秀才的娘子!”
最后一层遮羞布就这么被李梦婷毫不留情地扯下,李母恼羞成怒,“你,你不知廉耻!自古以来,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老娘还没死呢,哪里轮得到你在这置喙?!”
李梦婷噤声,片刻又忍不住说道,“……我哥都能自己找大嫂,怎么我就不能自己择夫婿?”
此话一出,李母沉默,李墨亭哑语。
“……说你的事就你说你的事,扯你哥哥做什么?”李母脸色不善。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跟儿子闹翻的,女儿如今又管着家,而且还要她听话配合,才能让她嫁去田家。
左右都不能开罪,可她一肚子火无处发,目光一转,便落在了辛如嫣身上。
“还有你,说的就是你,如嫣!”李母语气尖锐,透着刻薄,“原先我还以为你是个周全的,没想到拟个名单的事都做不好,一心只顾攀高枝,连亲疏远近都分不清么?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眼皮子浅,不如商氏得体大方!”
辛如嫣全程没说过几句话,因为一心想占便宜点,所以冒认了拟名单的功劳。
没想到便宜没占到,陡然就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顿时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姨母,名单不是我……”拟的。
“你什么你?”不给辛如嫣辩解的机会,李母冷冷打断她,“说的就是你,急功好利的嘴脸真叫人不耻!”
“……表哥?”辛如嫣求助地望着李墨亭,可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任由李母骂了她好一会儿,都默不作声。
辛如嫣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中不由地对李墨亭生出怨怪:名单明明是他拟的,田家表弟也是他看不上的,他为何不说出来?
她却忘了,方才她自己冒领功劳时,那叫一个甘之如饴,兴高采烈。……
一番吵吵嚷嚷,商议婚事之事,最终自然是不欢而散。
但谁也没注意到,窗外廊下有个丫鬟一直在修剪花枝。
她借机将厅内的争执听了个七七八八,等众人散去,才寻了个机会,偷偷溜出松鹤院和紫苏见面,并且将下午的这一场争吵,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