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愣，怒道："你这和尚说话不算话！"
孙悟空赶忙劝道："莫急莫急，俺老孙还有个问题。"
"只要你答了，立刻放你走。"
少年只得妥协："好好好，你快问。"
孙悟空笑着问道："天色已晚，你却急着赶路，这是为何？说清楚俺就放了你。"
少年长叹："谁不想在家歇息？实在是身不由己。"
"我叫高才，是高老庄高太公家的仆人。"
"太公晚年得女，视若珍宝。"
"后来招了个上门女婿，是个魁梧汉子。"
"谁知好日子没过多久，三年后才发现那汉子竟是个妖怪。"
"太公气得直跳脚，非要退亲赶走那妖怪。"
"妖怪哪里肯依？锁在后院，至今已有半年光景。"
"太公给我银两，命我去寻能降妖的法师。"
"先前请来的不是没本事的和尚，就是草包道士，全都治不住那妖怪。"
"方才太公又骂我一顿，给了五钱银子当路费，催我再去寻人。"
说到此处，高才越想越憋屈。
"那些法师没本事，收不了妖怪，与我何干？凭啥只骂我？"
到底是少年心性，委屈涌上心头，眼圈顿时红了。
孙悟空与陆南交换个眼神，满腹狐疑。
妖怪？
绝无可能！
这村子里弥漫的分明是至纯仙气！
比许多天庭正神的仙气还要精纯浩大。
若说此处住着位上古真仙，孙悟空都信。
陆南听到"高老庄"三字时，心里已然明了。
孙悟空转念笑道："合该你走运，遇上我们。"
"不必远行了，我们可不是那些没用的和尚道士。"
高才迟疑道：“你们可别骗我。"
"我刚挨了训斥，实在不愿再受责罚。"
悟空放开高才的手笑道："放心，这世上能敌得过我的妖怪没几个。"
"保准不会让你再挨骂。"
高才望了望天色，只得领着三藏一行人往村里走去。
来到一座气派的宅院前，高才进去通报。
不仅悟空和陆南，就连三藏也清楚听见里头的怒骂声：
"你这没用的东西，不是让你去找法师吗？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悟空嗤笑道："这老头嗓门洪亮，精神头倒足。"
"寻常人家闺女被妖怪掳走半年，早该忧心得形销骨立了。"
"这老头身子骨这般硬朗，看来对女儿也没多上心。"
陆南眼中金芒微闪，闻言轻笑道："老孙，你说这世上什么比妖魔更可怕？"
陆南颔首："或许吧。"
"但在此处，比妖魔更可怕的是人心。"
悟空见陆南眼中金芒渐褪，兴致勃勃地问："你瞧见什么了？"
陆南叹道："我看见一群人，仗着神仙心善，肆意欺辱一位天庭正神。"
"贪心不足蛇吞象，他们借神仙之力发迹后，竟生出非分之想。"
"以貌取人，背弃旧恩，为保富贵不惜诬其为妖，欲取其性命。"
悟空听罢不屑道："是哪路神仙这般窝囊？"
"若换作俺老孙，敢这般待我，定叫这全村鸡犬不留。"
陆南笑着打趣："莫非人人都像你这般肆意妄为？"
三藏静听二人交谈，眸中掠过一丝深意。
"如此说来，高才提及的妖物并非妖魔，实乃天界仙官？"
陆南颔首道："正是。"
"师父不必挂怀，此事交由我们处置便是，您且安心歇息。"
三藏默然应允，不再作声。
良久，高才红着眼眶从内室走出。
孙悟空拍着他肩膀安慰："莫要伤心，待我们降服那妖，定为你讨回公道。"
高才望了眼猴王，引众人入院："诸位请随我来。"
踏入庭院时，陆南不禁嗤笑出声。
假山曲水间点缀着珍稀古木，这般豪奢景象纵在长安城亦属罕见。
区区乡野之地竟有如此宅院，若说是凭双手劳作所得，陆南半个字都不信。
正堂内，锦衣老者堆着笑脸相迎。
"久闻大唐高僧驾临，老朽这厢有礼了。"
陆南冷眼打量着绫罗加身的高太公，与先前所见粗布 的形象判若两人。
三藏合十回礼，另两位却无动于衷。高太公见状面色微沉，也不再客套。
待众人落座，侍女只给三藏奉茶。
陆南与孙悟空案前空空如也，连盏清水都未备。
猴王当即跃起质问："老儿这是何意？莫非我们连口茶都配不上？"
高太公强压怒火，转头叱骂高才："家中猪头女婿尚未打发，你又招来这猴精添乱！"
高才浑身颤抖，死死咬着牙关，眼中不再流泪，只剩下满腔怒火。
孙悟空见高太公辱骂高才，顿时火冒三丈。
一个箭步冲到高太公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怒目而视："你这糊涂老头，活了大把年纪还如此不明事理。"
"以貌取人，凭外表断善恶。"
"怎么不照照镜子？就凭你这副尊容，想必也是个十恶不赦之徒。"
高太公吓得冷汗直流，连声告饶："长老饶命，是小老儿有眼无珠。"
陆南看得解气，这老头被天蓬惯坏了毛病。
真当谁都会让着他？
那天蓬也是个痴情种，为了他女儿甘愿被污蔑成妖怪。
人家都请法师来除妖了，他还能忍。
陆南自叹不如，换作是他绝对做不到。
若这事落在自己头上，他定会和孙悟空一样，让这些忘恩负义之人付出代价。
见高太公服软，孙悟空也懒得计较。
总不能真当场动手。
三藏虽已悟道，终究是肉眼凡胎，若因此产生误会反而不值。
"美丑自在人心，你觉得我丑，我也懒得争辩。"
"但俺老孙的本事可不是摆设。"
"看在髙才面上，我替你除妖救女。"
"若再敢辱骂他半句，定叫你尝尝金箍棒的滋味！"
孙悟空冷声警告道。
一旁的高才怔怔望着为自己出头的孙悟空，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他虽姓高，与高太公沾亲，才能在府中谋差。
可高家上下从未把他当亲人，只当奴仆使唤。
少年十八载寒暑，未尝人间温情。
今日孙悟空怒斥高太公为他出头，令他初次感受到世间善意。
高太公望着那张骇人的猴脸，战战兢兢道："长老教训得是，教训得是。"
"老朽再不敢以貌取人，更不敢辱骂高才。"
孙悟空目光如炬，直盯得高太公浑身发颤，半晌才收敛气势落座。
三藏始终未加劝阻。
三人同行日久，历经磨难，早已心意相通。
高太公羞辱陆南与孙悟空，便是羞辱于他。
纵使唇干舌燥，三藏对那盏茶也未曾瞥过一眼。
待新茶奉上，高太公才抖着嗓子开口：
"三位长老法力高强，但那妖怪来去无踪，腾云驾雾"
"不知可有降服把握？"
陆南淡然一笑："此妖根底我已了然于心，定还你们太平。"
孙悟空暗中传音："村中究竟是哪位神明？方才在门前你未明言。"
陆南回道："北极四圣，天蓬元帅真君。"
孙悟空愕然："竟是他？"
北极四圣在天庭地位尊崇，尤以执掌天河兵权的天蓬元帅权势最盛。
孙悟空挠挠头，早非当年那个以官衔长短论高下的毛头小子了。
"师父，我与老陆商议降妖之策。"
孙悟空匆匆起身告罪，拽着陆南往外走，将高太公晾在原地。
尴尬的高太公只得向三藏赔笑劝茶。
二人来到庭院，孙悟空压低声音："老陆，此事棘手。天蓬那厮"
“详细说说，天蓬为何会到凡间来？”
孙悟空被压五指山时，并不知晓天蓬被贬之事。
陆南与孙悟空步入凉亭坐下，平静说道：
“天蓬在宴席上见到太阴星君嫦娥，言语轻浮，触怒玉帝，因而被贬下凡间转世。”
“不料他在六道轮回前误入畜生道，投生为猪，容貌丑陋。”
孙悟空眉头紧锁，连连摇头：“不对，不对。”
“天蓬身为天庭掌兵大将，怎会因这等小事受如此重罚？”
“况且他已是大罗天仙，投胎时怎会出错？”
“此事听来蹊跷，必有隐情。”
陆南淡然一笑：“其实不难理解。”
“当年观音菩萨来五指山前，曾在此停留。”
孙悟空顿时醒悟：“你是说，他也在此等候师父？”
陆南点头：“正是。”
“至于投错胎一事，更易解释。”
“太阴星自望舒女神隐退后，由嫦娥执掌。”
“天庭中倾慕她者众多。”
“天蓬冒犯嫦娥，自然招人嫉恨。他本是北极四圣之一，如今失势，难免有人暗中作梗。”
“虽不敢明面为难，但暗中使些手段，并非难事。”
孙悟空瞥了眼陆南，促狭笑道：“你莫非知晓是谁害了天蓬？”
陆南连忙摆手：“莫要胡言，我不知情。”
孙悟空撞了下他肩膀：“少装糊涂！你那‘隔垣洞见’能观过去未来，遍察三界，岂会不知？”
陆南摇头道：“此神通虽可窥见诸多事物，却非无所不能。”
孙悟空见陆南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
这种事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反而容易得罪人。
“真羡慕，你这神通比我那火眼金睛强多了。”
陆南轻轻抿嘴：“其实你想学的话，我本不该藏私。”
“但这门神通是道门不传之秘，我能学到已是侥幸，不敢轻易外传。”
随着对这个宇宙的了解加深，陆南心中愈发谨慎。
那七门大神通虽是系统所赐，却也是此界原有的无上法门，横跨道佛两教，甚至涉及上古隐秘。
每次施展时，他都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注视——有的来自九天，有的源于九幽，甚至还有跨越时光长河的古老目光。
或许是系统庇护，又或是西王母的关照，至今无人找他麻烦。
但他总觉得，若随意传授他人，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因果。
孙悟空摆摆手：“无妨，真想学的话，我也不是没门路。”
“当年师父传法时，天罡地煞任我挑选，只是我选了地煞变化。”
“若回头求师父传授天罡法，想来他老人家不会拒绝。”
说到此处，猴子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又回到了方寸山的岁月。
那不是他最风光的时候，却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