毯场中。
李重茂领着陈玄礼及葛福顺二人，三人纵马立在吐蕃人对面。
座下，他那匹通体纯黑的马，毛发在日光映照下，闪闪发亮，前蹄踩踏在沙地上，摆动马首。
三人对十一人……
砰！
观礼台上，鎏金的马球被李显手持球杖，用力挥入毯场上空。
这场“拔得头筹”的马球比试，由李显亲自开球。
马球被抛飞的极高。
由此可见，他先前被勃禄星给气得着实不轻！
李重茂目光紧盯那鎏金马球，手心不自觉地渗出汗水，全身肌肉绷紧，聚精会神推算着马球落地位置……
“驾！”
他轻扯缰绳，座下黑马昂首嘶鸣，猛然飞踏出去，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一般。
陈玄礼与葛福顺二人，循着前些时日在香积寺外的习练那般，护在李重茂两侧，呈现侧翼之势，拱卫着。
经过李重茂与苏令仪改版的三才阵法，不断用于场中，依据局势的变化变换不同阵形。
李重茂眼见就要触及马球，吐蕃人中突然一个身形雄壮的汉子冲了上来，眼中没有对马球的渴望，全是想要把他撞倒的兴奋。
观礼台上，大唐这边，见状纷纷起身，暗自揪心。
李显更是不顾形象，收拢衣袖，快步走到观礼台边缘处，神色十分紧张。
李裹儿也是同样如此。
只不过她担心的，并不是李重茂被撞到了会如何，而是万一输了导致终献一事出变故怎么办。
因此她的紧张神色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韦皇后平整了下纱衣，脸色毫无变化，她已然打定主意，此事过后，等到祭天大典结束，必定要让李裹儿与那庶子莫要再多纠缠。
雄浑的《秦王破阵乐》曲调中，她注意到，许多朝臣看向那庶子的眼光都是略有意动。
韦皇后目光与宗楚客、韦巨源二人对视一眼，各自颔首，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就在大唐众人揪心之际，李重茂侧目看向朝自己冲过来那吐蕃汉子，内心毫无波动，目光转而聚焦在马球上。
“贼子尔敢！”
听到侧后方传来葛福顺熟悉的喊叫声，李重茂会心一笑。
旁观望去，只见葛福顺壮硕的身子，随着座下骏马摇晃。
身为三人中体型最厚实的人，葛福顺挑选的马，也是苏令仪府中喂养得极好的一匹。
葛福顺一扯缰绳，那马儿蹄子猛然使力，竟比那吐蕃汉子还要快上几分。
“此场比试赢了，本王带葛将军去终南山里找那天然佳酿‘猴儿酒’，百步之外，芳香扑鼻，饮之通身舒畅！”
脑海中回想起李重茂的话语。
葛福顺眼中，满是对好酒佳酿的渴望，不管不顾冲着那吐蕃汉子而去。
吐蕃汉子虽然壮硕，但却比不了葛福顺，因此一见那墩肉山冲着自己过来，不由慌乱几分。
这一慌，就给葛福顺得了个可趁之机！
葛福顺侧过身子，狠狠撞在他身上，吐蕃汉子顿时翻倒在地，座下马匹跪倒，蹄子胡乱踢着黄沙，很是狼狈。
“哈哈哈哈！”
葛福顺爽朗笑声响起。
李重茂也顺势将那马球拨入自己的球杖范围内。
陈玄礼纵马立在他的侧前方，球杖一横，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逼那些吐蕃人不敢向前。
嘭！
李重茂手上用力，挥动球杖，将马球往吐蕃那方的网囊击去……
鎏金马球高高抛起，飞出一道极其优美的弧线。
吐蕃众人见状立刻调转马头，换成防守之势。
李重茂左右向陈玄礼二人对视一眼，他二人立刻会意，蹬紧马镫，一夹马肚，冲向前去。
陈玄礼二人恰似乘风破浪的船头，将那吐蕃众人如同潮水一般分开。
李重茂见这二人为他分开的通天大道，轻叱一声，脚下稍一用力，黑马如同离弦之箭，飞奔出去。
登时，他的身形便越过吐蕃众人，飞驰在前。
陈玄礼、葛福顺二人拱卫两侧，挥舞着球杖，屏退吐蕃众人，维持三才阵势不变。
观礼台上，大唐这边的众人，脸色变得有些红润，尤其李显最为明显！
无人注意，站在李旦身侧的临淄王李隆基，双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握紧，鼻孔中喘着粗气，目光望向太平公主后，忽又迅速收回。
无它，李隆基只是感觉心中不甘，好象本应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怎地就不见了，有种怅然若失感。
李隆基目光抬眼望向毯场中，李重茂的身影在吐蕃人群中，在陈玄礼二人的拱卫下，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他稍一侧目，却与勃禄星看过来的目光相交……
勃禄星的脸色已不似先前那般洋洋自得，神情变得严肃，眼含深意瞥了一眼李隆基。
好在此时众人的吸引力都在毯场中，没有注意到他二人的别有异样的眼神。
“大王！”
陈玄礼忽地一声大喊，纵马向前，占据马球落点前方的一处绝佳位置。
他与葛福顺二人，一左一右，把持住绝佳防守位置。
李重茂眼见时机难得，手中球杖猛地攥紧，座下黑马如同知晓心意一般，肌肉猛然发力，马蹄迸发出充足气力。
毯场中，被洒上油的沙地，虽未溅起烟尘，但在马蹄的用力踩踏下，还是黄沙颗粒飞起。
嘭！
球杖与落地的鎏金马球相撞！
啪……
一道落入网囊的声响传来。
伴随着秦王破阵乐敲打到最高潮处……
铛铛！铜锣声响。
“哗！！”
旌旗猎猎声更甚，看台上，观战的人群发出昂扬有力的喝彩声。
李重茂手持球杖高高举起，调转马头，回身望向看台以及观礼台上的众人。
长长呼出一口气……
几十天城东马场的努力练习，终于在这一刻化成了可喜可贺的成果。
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头筹！”
“头筹！”
“头筹！”
李重茂的思绪被看台上人群的叫喊声拉将回来。
他默然放下球杖，轻扯缰绳，驾马来到观礼台前，向着李显以及大唐诸位臣子的方向，略微躬身。
“臣……幸不辱命！”
“哈哈哈哈！”
李显大笑出声，脸上满是兴奋的潮红神色。
其馀众人虽然神色略微差别，但也大多附和李显，面露欣赏神色。
太平公主噙着笑意，看向李重茂的目光，仿佛在看自己雕刻出来的得意之作。
韦皇后眼底的忌惮意味更浓。
“四郎好样的！”
李裹儿兴奋大喊出来。
“使臣，此番却是朕大唐拔得头筹，谢过吐蕃使臣谦让。”
李显看着勃禄星，话语中难以掩饰的自得之色。
秦王破阵乐。
渐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