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重茂给出的答案,李隆基显然没信。
但他也没有多问。
虽然视线中突然冒出了一位他不曾注意过的人,但李隆基也没有过多在意。
一番浅薄的交谈后,李重茂也同李隆基告别。
他知道李隆基不会信他随口胡诌出来的理由。
但也笃定了李隆基没办法找出漏洞,除非太平公主亲自对他言说。
沿着慈恩寺中清幽的小道,李重茂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小沙弥。
“小师傅可知晓那个普润是个怎样的人?”
“回施主,小僧素来跟在住持身边,并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听其他师傅说过,那普润……普润师傅端的没个佛门中人样子。”
小沙弥脸色有些微红,说到后面还有些停顿,似乎不是很乐意称呼普润为师傅。
听到小沙弥这番话,李重茂不由得打量了他一番。
素净的僧衣,剑眉星目,虽是个光头,但却生得十分俊俏。
这……若是遇上哪位李唐的公主,怕是又要惹出些事端来。
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那些事,可是历历在目。当然,不排除是因为牵扯谋反案被人牵强附会的原因。
但李唐宗室,还有这李家的公主就是与和尚容易扯上关系,犯冲啊。
就连武则天都任由下面人,替她宣扬弥勒转世一说。
素来在住持身边……看来今天是因为太平公主的面子,这慈恩寺的住持才派了他身边的小沙弥前来带路。
想到这里,李重茂好奇地问道:“不知小师傅法号是?”
小沙弥回道:“小僧智惠。”
智惠……智惠,明智普惠,希望你智慧清明,惠及芸芸众生。
智惠回想起当初住持为他取这个法号时,在他耳边的谆谆教悔。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慈恩寺门口。
长安的天,已经不再灰蒙蒙的,远处的天边挂着云彩,正巧与城墙上的城楼相连,似是天然的旗帜。
公主府的马车不知何时早已离开。
寺庙门口,顿时多了不少的马车,一些衣着华贵的妇人,结伴进入寺庙,变得热闹起来。
“多谢智惠师傅今日带路。”
李重茂做了佛礼。
智惠双手合十弯腰道:“施主言重了。”
李重茂正欲走出寺门,却忽地折返回来,看了一眼施施然站在墙角的智惠。
他轻声开口说道:“日后恐会多次再来寺中,不知到时去何处寻智惠师傅呢?”
看李隆基的那番作态,这慈恩寺说不准他以后还会常来。
既然刚巧有这个机会,那就和这智惠小和尚多言谈几句。
日后再来,也好旁敲侧击,从他口中得知一些事宜。
智惠在住持身边跟随多年,也见过不少人。
如李重茂这般,年纪和他相差无几,却行事看起来稳重的人,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以,智惠心中也有几分好奇。
缓缓说道:“施主日来若要寻小僧,到了侧殿,随意查找一位师兄告知小僧的法号即可。”
李重茂郑重点了点头,旋即拱手告辞。
……
慈恩寺偏殿,李隆基站在一处庭院的水池边来回踱步。
身旁不远处,刘幽求躬身而立。
忽地,李隆基顿住脚步,紧蹙眉头道:“不是言说姑姑今日来了慈恩寺吗?为何众多僧人都说不知晓。”
刘幽求连忙上前,眼中闪铄着精光,道:“主上,臣猜测兴许是府中仆人看错了。毕竟,进入慈恩寺时,并未看见公主府的舆驾。”
闻言,李隆基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姑姑还是对我避而不见。”
刘幽求装作没听到,试探着开口问道:“主上,那位僧人如何安置,下官横生枝节?”
李隆基皱了下眉,挥手道:“无妨,找间屋子让其随意在府中住下便是,看他身子壮硕,又是少林出身,武艺应该不错。”
先前他看见普润壮实的身子后,打听了普润又是出身少林寺,心里便有了这个想法。
身旁多有一个护卫,他就能多安一份心。
刘幽求点头称是。
看着水池中游动身躯的鱼儿,李隆基兀自发呆。
……
“让开!让开!”
慈恩寺外,一队轻装护卫士兵,手持兵器,面对众多的马车车夫,叫喊道。
车夫们见状,连忙驾车离开。
寺庙外的青石路上,一下子变得十分空旷。
护卫们一字排开,戊卫在慈恩寺门口两侧。
远处,两匹“连钱骢”拉着一张七香车缓缓行来,两侧有婢女跟随。
连钱骢是一种肤色青白相间的骏马,那七香车则是沉香木为骨,紫檀雕花当作车厢,制造而成。
随着那七香车的行来,有许多不知名的香味沁鼻而来,这就是七香的由来。
被赶到一旁的车夫们,好奇的打量着那张华贵马车,纷纷猜测着是哪家的贵人。
七香车的右侧,婢女手捧青石,缓缓将其放置车辕旁,然后伸手拉开明黄色绸缎的车帘。
一张脸顿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看清楚后,车夫们却纷纷转过头去。
那可是最刁蛮跋扈的安乐公主。
李裹儿皱着眉头,将手搭在宫女身上,迈着步子下了马车。
她抬头望了眼慈恩寺的寺门。
“公主,我们到了。”一旁的宫女小声说道。
李裹儿顿时轻哼一声:“本宫还没瞎,要你多嘴!”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那名宫女顿时跪倒在地,脸色惊慌,连声说道。
李裹儿蹙着眉头,不去理会,施施然踏上台阶。
忽地,她顿住脚步,一道幽幽声从宫女头顶响起。
“自去掌嘴!”
宫女脸上表情顿时如释重负,走到一旁自己扇起耳光……
周围的护卫和另外的宫女见到这一幕,神情都是非常平淡,象是已然习以为常。
李裹儿迈着步子跨过慈恩寺的门坎。
便看见右侧站着一名小沙弥,那小沙弥看她的眼神还十分怪异,有些欲言又止。
李裹儿打量了番小沙弥,眉间忽地舒展开来,看着他面容上的纠结神色,眼睛突然有了些莫名的意味。
只见那小沙弥忽地一捏拳头,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走上前来。
他双手合十躬敬的做了个佛礼道:“女施主……佛祖常言,嗔怒伤身,怨怼伤人。女施主日后……还是莫要随意惩戒他人才是。”
李裹儿毫不在意的轻哼了一声道:“本宫惩戒吾家的宫女,干你这小和尚何事?”
眼见小沙弥还要开口,李裹儿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本宫今日烦躁,你这小和尚莫要再罗啰嗦嗦,免得自讨苦吃!”
祭天大典终献一事,朝堂之中久久悬而未决。
眼见吐蕃使团到来的日子临近,李裹儿心中也是十分烦躁。
今日前来慈恩寺,也是为求一份心安。
她却没想到遇见这么个不识时务的小沙弥。
说罢,李裹儿便迈步向寺庙大殿走去。
没走几步路,她忽地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小沙弥道:“小和尚叫甚法号,日后本宫有空暇了,再来听你教悔。”
小沙弥一愣,不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法号。
“小僧智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