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他竟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几个镇魔司的汉子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虎张了张嘴,想骂几句,可看着那老汉涕泪横流的模样,却又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良久。
还是姜月初开了口,“所以,那妖物,是为了替她报仇?”
“报仇?”
老汉一愣,忽然笑了起来,“是啊!报仇!”
“它毁了我的女儿,毁了我张家的名声,如今,又断了我们全村人的活路!”
“这水,喝不得!地,种不了!我们一村子老小,就只能活活等死!”
“官爷!”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刘沉等人连连磕头,“求求你们,杀了那畜生!求求你们了!”
刘沉翻身下马,将他扶了起来,脸色凝重。
“老丈,你先起来。”
“那妖物藏在水底,我等不善水性,又如何”
老汉擦了擦脸上的泪,忽然开口道:“官爷放心,那畜生虽是妖魔,却也是个痴情种,我那苦命的女儿,便是被沉在了村西头的回水湾里,那妖物那妖物时常会在深夜,去那湾子里徘徊。”
“只要官爷们在回水湾设下埋伏,定能等到那畜生现身!”
刘沉与老王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动。
这确实是个法子。
守株待兔,总比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河边乱转要强。
而且,黄字营的人来过这里,定然也问出了杏儿沉塘一事。
以他们的行事风格,必然也会循着线索,去那回水湾一探究竟。
可如今,他们却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妖物,十有八九,便是在那回水湾!
刘沉看着眼前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老汉,心中五味杂陈。
“我知道了。”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众人道:“我等即刻出发,前往回水湾。”
那村正见状,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众人连连作揖。
“多谢官爷!多谢各位官爷为我黑水村除此大害!”
“老汉这就去准备些酒肉,为各位官爷践行!”
刘沉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酒肉就不必了。”
“我等乃镇魔司之人,斩妖除魔,是我等的职责,尔等不必言谢。”
村正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是是是,官爷说的是。”
可刘沉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不过”
刘沉的语气,陡然转冷。
“你女儿杏儿一事,虽是因妖而起,可尔等动用私刑,将其沉塘,此乃大唐律法所不容。”
“此事,待我等了结了那妖物之后,自会如实上报县衙。
“到时候,该当何罪,自有朝廷公断。”
“你们好自为之。”
村正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看着刘沉那双冰冷的眼睛,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驾!”
刘沉不再多言,一抖缰绳,赤瞳驹嘶鸣一声,当先朝着村西头奔去。
姜月初等人,亦是默默跟上。
只留下黑水村的村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八道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
回水湾,离黑水村不过七八里地。
说是湾,其实就是黑河在此处拐了个弯,水流变缓,形成的一处深潭。
众人翻身下马,将赤瞳驹拴在远处,各自拔出横刀,小心翼翼地向潭边靠近。
潭边的泥地湿滑泥泞,踩上去软塌塌的,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都仔细点,看看有什么线索。”
众人应诺,两人一组,散开搜寻。
没走几步,赵虎忽然停了下来。
“头儿,你看这是什么?”
众人循声围了过去。
只见泥地里,露出一截黑色的东西,瞧着像是某种皮靴的靴底。
刘沉眉头一皱,对身旁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汉子上前,用刀鞘拨开烂泥,而后伸手一拽。
噗嗤一声。
拽出来的,不只是一只镇魔司制式的黑靴。
还有一条连着靴子,已经泡得发白肿胀,从膝盖处被齐齐斩断的小腿。
“”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顺着所有人的脊梁骨窜了上来。
“是咱们的人”
赵虎深吸一口气,几步冲到潭边,也不管那烂泥,徒手便在水边的淤泥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又翻出了一截断臂。
断臂的手上,还死死攥着半截断裂的刀柄。
“草!”
赵虎一拳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浆。
镇魔司的制式横刀,皆由玄铁打造,便是与妖魔硬撼,也少有断裂。
可这柄刀,却是被人硬生生从中断开。
黄字营的人,究竟是遭遇了何等恐怖的妖物?
“头儿,这边也有!”
不远处,老王指着一棵枯树。
只见那枯树的枝丫上,挂着一片早已被泡得褪色的黑红色布料,正是镇魔司劲装的一角。
刘沉走到那截断臂旁,蹲下身,看着那半截刀柄,细细查看。
“是黄字营的队正,王显。”
他认得那刀柄上用细绳缠出的独特花纹。
“王显也是闻弦后境的好手,一手追风刀,便是闻弦后期的妖物,也无可奈何可如今”
一个闻弦后境的武者,连同他手下一队人马,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片烂泥潭里。
不过。
眼下倒是确定了一点。
那妖物,定然会在此出没!
“那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一个汉子忍不住问道。
“等。”
刘沉眯起眼睛,看向腥臭的河水。
“既然黄字营的弟兄是在这出的事,那妖物自然会在此出没。”
“所有人,后退十丈,各自找好位置隐蔽!”
“刀出鞘,丹药含在嘴里,一有动静,立刻动手!”
一声令下,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八名镇魔卫迅速散开,各自寻了枯树、岩石作为掩体,将身形藏匿在阴影之中。
锵——
一声声清越的刀鸣,在死寂的潭边响起,又很快消散。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太阳渐渐西沉,将天边的云霞烧成一片瑰丽的血色。
潭边的光线,也随之暗了下来。
就在众人等得几乎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
咕噜
咕噜
一阵细微的声音,从潭边的浅水区传来。
浑浊的泥水里,冒起一连串拳头大小的气泡。
一股腥臭中夹杂着腐烂水草的气味,随之弥漫开来。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