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国共和72年,浙江严州方氏祖宅香火氤氲,缭绕在肃穆的祠堂。方梦华身着素雅而庄重的祭祀服,双手捧着一炷清香,对着祖先牌位深深一躬。檀香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也压在她作为方家唯一嫡女的身份之上——传承这跨越千载的家业,是她与生俱来的宿命。
她的家族,流淌着古老的血液。先祖方纮,东汉洛阳令,为拒王莽征召,举族南迁,最终在浙西淳安(古青溪县)扎根。这份傲骨与决择,铭刻在方家的基因里。她的父亲,方正赟,正是这份血脉在当代的显赫化身——甬城医药巨头“方圆国际药业”的掌舵人。
而方梦华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丝宿命的玄妙。父亲方正赟早年于开封公干时,腰间bb机骤响,传来长女降生的喜讯。狂喜之下,他直奔大相国寺,恳请高僧赐名。老僧观其生辰八字,指捻良久,断言此女与大宋东京城有一段未解之缘,遂以《东京梦华录》为引,赐名“梦华”。
“梦华”二字,仿佛预示了她不同凡响的人生轨迹。精英教育是她的起点,却绝非应试的樊笼。琴棋书画浸润气质,小提琴的弓弦下流淌出十段的精湛技艺。视野被推向国际:瑞士阿尔卑斯山麓的私校,美国加州伯克利大学化学硕士的桂冠……这一切,锻造出她广博的学识与开阔的格局。
然而,学成归国,一身“洋气”却让父亲方正赟微感不适。为磨砺其心性,方正赟动用老关系,将她送入东海舰队,成为一名医务兵。这一年的风浪洗礼,不仅让她熟稔舟山群岛的每一道海况,更将现代海军战士的坚毅、果决与令行禁止,深深烙印进她的骨髓。舰队归来,她不再是象牙塔里的娇女,眉宇间多了份英气与沉稳。
回到方圆国际,她迅速适应了大夏国特有的商业生态,在父亲的羽翼下积累着运筹惟幄的经验。当疫情的阴霾初散,方正赟也终于准备卸下重担,将ceo的权杖正式交予她手中。作为接棒前的仪式,方梦华回到了严州淳安的祖宅,祭拜祖先,亦为即将肩负的重任寻求一份心灵的告慰与力量。
千岛湖之行,本是散心。
碧波万顷,岛屿星罗棋布,湖光山色涤荡着都市的尘埃。与她同行的,还有同父异母的妹妹袁美华,以及袁美华的男友林雪峰。方梦华对这个妹妹,始终怀有一份复杂的情感。袁美华的存在,是方家光鲜外表下一道隐秘的伤疤。
方梦华降生后,创业成功的方正赟渴望一个儿子继承家业。在独生子女政策严苛的年代,他费尽心机运作,最终得到一个b超显示“男婴”的结果。然而命运弄人,出生时脐带误判,呱呱坠地的仍是女儿——袁美华。巨大的失望下,方正赟只能认命,将全部资源倾注于嫡长女方梦华。袁美华,则被彻底边缘化,甚至不被允许冠以“方”姓,成了家族里一个尴尬的“袁”小姐。
方梦华从小试图亲近这个妹妹,将她视为真正的亲人,努力弥合那道无形的鸿沟,无视其他亲友的冷眼。但她深知,袁美华心中那因资源不公、身份差异而滋生的不满与怨恨,如同湖底暗流,从未平息。
祭祀礼毕,换上轻便衣衫,三人泛舟千岛湖。
方梦华独自坐在一艘小舢舨上,任由林雪峰驾驶的快艇拖拽。快艇破开碧玉般的湖面,激起雪白的浪花,风驰电掣的速度带来久违的刺激与畅快。积压的压力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她忍不住放声尖叫,笑声融入猎猎风中。
就在这短暂的、近乎放肆的欢愉巅峰——
方梦华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快艇上,袁美华的身影清淅地映入眼帘。阳光刺眼,但她手中紧握的那把巨大、闪着寒光的园丁剪,却象冰锥一样瞬间刺穿了方梦华的神经!剪刀的尖端,正对准了连接快艇与小舢舨的那根、维系着她安全的绳索!
“二妹!美华!你在干什么?!”方梦华的尖叫盖过了引擎的轰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本能升起的恐惧。
袁美华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扭曲,那双平日里藏着隐忍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淬毒般的怨恨:“方梦华!你还知道我是二妹啊?”她的声音尖锐,带着刻骨的嘲讽,“我还以为你们方家早就不要我了呢!凭什么?!”
快艇开始加速,远离舢舨,绳索瞬间绷紧!
“父亲把一切都给了你!让你花几千万一路私教、留洋!我呢?我只能苦哈哈地高考!到头来只混个小小的秘书!连‘方’这个姓都不配!你告诉我凭什么?!你告诉我啊!”袁美华的嘶吼如同困兽最后的咆哮,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滔天的委屈与愤怒,在湖面上炸开。
方梦华如遭五雷轰顶!她张开口,想解释,想安抚,想告诉妹妹父亲也关心她的身体,想说自己从未轻视她……但一切言语都卡在喉咙里,被巨大的震惊和急速拉开的距离扼住。
就在这时,她感到身下的小舢舨猛地一震!绳索在剪刀的利刃下崩断了!
失去牵引的舢舨,瞬间被一股强大的暗流裹挟!方梦华猝不及防,身体重重摔在船板上。冰冷的水花溅了她一脸。她惊恐地抬头四顾,心脏狂跳——这位置!她猛然想起导游曾说过,千岛湖并非天然湖泊,而是六十二年前筑坝蓄水形成的人工水库!此刻,她所在之处,正是水库边缘靠近新安江瀑布旧址的危险局域!湍急的水流正将她的小船无可挽回地拖向那深不可测的旋涡!
更让她灵魂战栗的是,这冰冷的湖水之下,沉睡的正是九百年前,先祖方纮南迁后,那位掀起滔天巨浪的同族——方腊的帮源洞旧址!历史的暗流与现实的杀机,在此刻诡异地交汇!
“不——!”方梦华绝望地伸出手,徒劳地想抓住什么。小船在狂暴的水流中疯狂打转、颠簸。她死死抓住湿滑的船舷,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但人力在自然之力面前,渺小如尘埃。
一个巨大的浪头狠狠拍下!冰冷的湖水如同巨兽之口,瞬间将她吞噬!刺骨的寒意包裹全身,水流凶猛地灌入她的口鼻,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咙。视野被浑浊的绿色和翻涌的气泡充斥,耳边只剩下水流恐怖的轰鸣。
她拼命挣扎,试图向上浮起,但湍急的暗流像无数只无形的手,将她死死拽向那深不见底的、连接着古老帮源洞的黑暗深渊。意识在冰冷与绝望中迅速模糊、抽离。就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隐约感到腰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攀住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黑暗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