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春独自一人，回到了自己位于顶楼的书房。
这里才是他真正的核心所在。
他没有去联系汉东的任何人。
他知道，那已经毫无意义。
高育良也好，祁同伟也罢，都已是废棋，随时可以被抛弃。
甚至，他们可能会为了自保，反咬赵家一口。
赵立春坐在黑暗中，思考了很久。
他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
问题的根源，不在汉东，而在京都。
在楚风背后那未知的，通天的背景。
他必须知道，楚风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他必须知道，对方的政治诉求，究竟是什么？
是为了扳倒赵家？还是为了更高的位置？
抑或是，这背后，牵扯到更上层的权力洗牌？
只有弄清楚这些，他才能找到应对的策略。
是妥协、是交易、还是放手一搏！
最终，赵立春眼中闪过一抹决断。
他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部没有拨号盘的红色加密电话。
这部电话，是他权力的象征。
也是他最后的底牌。
他拿起听筒，说出了一个名字。
电话很快被接通。
听筒的另一端，是一个同样隐藏在权力金字塔顶端，许久未曾动用过的号码。
“老伙计，是我。”
赵立春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人。”
“一个叫楚风的年轻人。”
一场来自京都权力巅峰的暗流，随着这通电话，开始悄然涌动。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汉东，对此还一无所知。
汉东省纪委。
一间气氛肃穆的调查室内。
被停职的省公安厅长祁同伟。
正襟危坐。
他面对着两名神情严肃的纪委调查人员，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慌乱。
他的脑海中，回响着老师高育良昨夜的指点。
“把所有的火，都烧向赵瑞龙，烧向赵家！”
“把你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
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祁同伟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影帝级的表演。
“两位同志，我辜负了组织多年的培养和信任，我错了。”
他一开口，就摆出了痛心疾首的姿态。
“我今天来，是想主动向组织交代我的问题。”
调查人员对视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祁同伟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悔恨”与“无奈”。
“山水集团的很多项目，确实存在违规操作。这一点，我负有不可推卸的监管失察责任。”
他先是主动揽下了一部分责任，以示坦诚。
随即，话锋一转。
“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
“山水集团的背后，是赵瑞龙，是赵家。他们的权势，在汉东可以说是只手遮天。”
“很多时候，不是我不想管，而是我不敢管，也管不了！”
祁同伟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愤懑”。
他开始详细“坦白”。
自己是如何在赵瑞龙的威逼利诱之下，一步步滑向深渊的。
“就拿月亮湾的项目来说，赵瑞龙亲自给我打电话，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要求公安系统为他的项目开绿灯，摆平一切阻碍。”
“我如果不同意，他就会搬出他父亲的名号来压我，甚至威胁要动用关系，让我这个公安厅长干不下去！”
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赵家权势腐蚀、拉拢、甚至逼迫的无辜者。
他将所有的脏水，都毫不犹豫地泼向了远在京都的赵瑞龙，泼向了整个赵家。
而他自己，则被摘得干干净净。
这份精心编织的“供词”，成为了刺向赵家的第一把刀。
锋利，且致命。
几乎在同一时间。
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亲自将一份文件，送到了省委。
文件的封面上。
用黑体字打印着一行醒目的标题。
《关于“1123”重大警情背后潜在社会经济风险及责任归属的深度调研报告》。
这份报告，名为调研，实为檄文。
里面详细罗列了赵瑞龙及山水集团。
在汉东官商勾结，破坏市场秩序，侵吞国有资产的所有证据。
每一条，都有据可查。
每一项，都触目惊心。
这是李达康连夜整理出的“投名状”。
也是递给沙瑞金的，第二把刀。
省委书记办公室。
深夜，万籁俱寂，唯有烟雾缭绕。
沙瑞金独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手中那根香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烫到了他的手指。
却浑然不觉。
往日的平静与从容。
早已从沙瑞金的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架空后的愤怒，以及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力感。
白天的联合审讯。
对他沙瑞金而言，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羞辱。
他本想借着审讯，敲打专案组，更要敲打不听话的祁同伟，重新夺回对汉东局势的主导权。
可楚风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汉东最精锐的公检两家。
在那名顶级杀手面前束手无策，颜面尽失。
而楚风，甚至没有踏入审讯室半步。
仅凭几句话，就让那个杀手彻底崩溃。
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让沙瑞金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寒意。
更让他感到屈辱的是。
楚风用事实告诉了所有人。
在汉东这片土地上，他沙瑞金的权威，并非至高无上。
他堂堂的汉东省委书记，中央派来的封疆大吏，竟然沦为了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一个用来平衡各方势力的工具！
这让沙瑞金如何能忍？
更让沙瑞金感到恐惧的是。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汉东的局势正在以一种他无法控制的速度，滑向未知的深渊。
而搅动这一切的，似乎都与那个神秘的楚风有关。
“书记，夜深了，喝杯茶吧。”
白秘书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沙瑞金没有回头，也没有接那杯茶，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
“汉东这潭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
沙瑞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一个被困在蛛网中心的猎物。
四周都是看不见的丝线，而织网的那只蜘蛛。
正躲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沙瑞金必须破局！
必须找到一把能斩断这些丝线的刀！
就在沙瑞金心乱如麻之际。
两份几乎同时由不同渠道递交上来的报告。
如同两颗重磅炸弹，彻底引爆了他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