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县医院的病房里。
空气里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浪坐在病床边,紧紧握着沈君梨的手。
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整整三天三夜,他几乎没怎么合眼。
眼睛里布满了细密的血丝,干涩得厉害。
沈浪连眨都舍不得多眨一下,生怕错过女儿醒来的任何一个瞬间。
下巴上的胡茬疯长,扎得皮肤生疼,也顾不上打理。
姜舒语一次次端来温热的粥,又一次次默默端走。
碗底的粥结了一层薄痂,就像沈浪心里凝固的心碎。
沈浪此时的世界里。
只剩下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儿,和耳边她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沈君梨的眉头一直紧紧蹙着。
就算在昏迷中,也能看出那份条件反射的恐惧。
沈浪伸出手轻轻抚平女儿眉间的褶皱,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每一次触碰,都让他的心更疼一分。
那些人凭什么这么对她?
她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争取一个公平的机会,只是想当一名法官,守护她心中的正义。
她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反复伤害?
沈浪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闷得他喘不过气。
愤怒和无力,像潮水一样反复冲刷着他的神经
此时,黄征站在门口,身姿笔挺,寸步不离地守着病房。
可他能守住病房的门,却挡不住沈浪心里翻涌的心痛!
沈浪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着:
“阿梨,醒醒,爸爸在这儿。
“爸爸还没让那些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你不能一直睡下去。”
“你说过要当法官,要让每个受委屈的人都能得到公道,你得亲自去实现这个愿望。”
就在这时。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刘大同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眉头拧成了疙瘩,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有不忍,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
梁凌燕和邓文跟在后面,两人的眼眶都是红的。
脚步沉重,像是扛着千斤重担。
沈浪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胶着在女儿脸上,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调查组的结果出来了?”
刘大同走到病床边,叹了口气。
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病床上的人:“嗯,通报已经发了。”
沈浪的身体猛地一震,握着沈君梨的手瞬间收紧。
连带着沈君梨的手指都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说。”
一个字从他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颤抖。
“潘槿莲判了五年,袁绍杰两年,袁世雄和汪城东只是降职。”
刘大同的声音一字一顿,像重锤一样砸在沈浪的心上。
5年?
2年?
降职?
沈浪猛地转过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猩红得吓人!
他死死地盯着刘大同,眼神里的戾气,让身经百战的刘大同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开玩笑的吧?”
沈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愤怒。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梁凌燕连忙上前,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愧疚道:
“沈叔叔,对不起我在调查组被架空了,是我没用,对不起”
“我和邓文保留了大部分的证据,不行我就跟你告到京城去!”
沈浪摇了摇头。
他知道梁凌燕肯定尽力了,包括邓文也是。
现在看来,梁正国被紧急叫回南部战区,也绝对不是偶然!
汪晋伟连这一步都做到了。
她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沈浪默不作声地拿出姜舒语的那部手机,翻看起调查组的通报来。
通报里面,关于恢复女儿考公取用资格,给10万块补偿金这点。
此刻看起来,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沈浪突然低沉地轻笑了起来
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愤怒和悲凉。
你们把我女儿当成什么了?
当成可以随意伤害,然后用一个「资格」、一笔小钱就能打发的物件吗?
潘槿莲策划了两次绑架,教唆他人殴打、囚禁、注射药物,行贿舞弊,手上沾着那么多罪孽
只判五年?
袁绍杰亲手参与绑架,亲手伤害阿梨,甚至可能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最后靠举报母亲就能减刑到两年?
还有汪城东!
那个包庇袁家,在第一次调查中明目张胆造假,最后只是降职?
若不是梁正国的出现,那个调查结果可能最终的结果。
而这,就是所谓的公道?
这就是女儿沈君梨拼了命也要追求的公平正义?
沈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反复挤压。
疼得他几乎要窒息!
沈浪毫不怀疑,这个轻描淡写、避重就轻的通报。
对那些伤害女儿、伤天害理的人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
他们只是想平息民愤!
只是想做做面子工程!
只是想给军中老功勋做个交代。
等事件过去后
该减刑的减刑,该过好日子的继续过好日子!
一点变化都没有!
不会有任何变化!
而女儿沈君梨
却要在病床上承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创伤。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阴影!
凭什么?
凭什么作恶的人可以逍遥法外,而善良的人却要承受这么多苦难?
凭什么汪家有权有势,就能一手遮天,颠倒黑白?
凭什么他沈浪为国流血牺牲,落下一身残疾,最后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连一份公道都讨不到?
沈浪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发抖。
断掉的左臂处当初裂开的骨肉,彷佛也在发出惨痛的低鸣!
双腿的旧伤传来钻心的疼痛
可他却感觉不到。
心里的痛,早已盖过了所有生理的苦楚。
他缓缓站起身,眼神里没有了任何温度,只剩下决绝的杀气。
沈浪真的很后悔,后悔没有自己采取行动。
有些人,杀了便不会作恶!
有些人,活在世上对他人就是伤害!
这么简单的道理,沈浪从来都很清楚。
他只是不想让女儿玷污了女儿的理想
可如果守护女儿理想的代价,是让女儿不断受到伤害的话。
这种理想,或许它根本就不配呢?
“队长,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咱先等一等,等君梨丫头醒过来安全了再说。”
“到时你想干什么,我奉陪到底!”
刘大同拽着沈浪空荡荡的臂袖,无比难受地说道。
他真的很想跟沈浪回到年轻的特战队时。
那时,面对罪犯。
都是一发子弹,一刀了结的事!
此时此刻,沈浪何尝不想这样做
若不是自己的身体残疾,若不是身体不允许。
他早亲自动手了!
什么代价,什么触犯法律,他不在乎!
比起女儿所受的苦难,比起那份被践踏的公道。
他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正当沈浪思绪万千,忍不住要去拨打一个电话时。
身后突然春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喊声:
“爸”
那声音轻得像羽毛。
瞬间穿透了沈浪所有的愤怒和决绝。
像一道惊雷在沈浪耳边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