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人头戴黑色圆帽,绸衣之上绣有铜钱圆纹,须发花白,见了陈凡,便迎上前来,拱手问道:
“陈凡陈小哥?”
陈凡在脑中思索一番,确信并不认识这老者,只能疑惑点头,“正是,不知老人家找我有何贵干?”
“老朽忝为金利钱庄大管家,小哥如不嫌弃,叫我老李便好,不知小哥眼下是否方便,能否借一步说话?”
老李?
心中闪过李春松的音容笑貌,陈凡回头一看,还在练拳的学徒大多在偷看他,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想到某种可能,陈凡点了点头,随这老头来到拳馆右边的石狮子一侧。
“恭喜陈小哥练血有成,功力大进!”
李管家说着,掏出一个黑布钱袋,直往陈凡怀里塞。
“小哥休要推辞,这可是我家大公子特意交代的,乃同窗之礼,还请小哥务必收下。”
大公子?钱庄?李聚元!
陈凡脑中闪过那脸貌象是白面小生、实际一身腱子肉的富家少年,推辞的动作不由顿了顿,任由老者将钱袋塞入怀中。
说是同门,陈凡实际上与之并不相熟。
毕竟李聚元和郑秀一般,从不在馆中留宿。
入馆三个月来,陈凡基本十天半月才能见他一次。
且他一来馆中,便径直进了郑折柳所在的内堂,摆明了是在开小灶。
每到此时,钟乘龙便会借机教训一众学徒,说他们眼高手低,若是想得郑师教导,先像李聚元一般炼生血气再说。
一般说到此处,众学徒便会收凡多馀心思,更为勤奋的熬练桩功拳架
“这便对了!”
李姓老者见陈凡手下钱袋,似完成了某种任务一般放松下来,对陈凡解释道:
“小哥也无需挂怀,不止是你,内城其他拳馆中,如有那及冠之前的盈身门徒,我家老爷都会送上一份贺礼,只为结个善缘。
毕竟武科三年一试,说不得这些适龄盈身中,便有那状元之才也未可知。
小哥又是我家公子同窗,因此今日这贺礼便多了些。”
‘广撒网?不愧是钱庄老总,可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我才踏入血气盈身不过两个时辰’
陈凡了然,伸手入怀细一掂量,嚯!少说十两以上!
要知道曾经的陈凡为了攒够二十两的学费,穷尽心力足足攒了一年有馀,还是借了钱,也才堪堪攒够
陈凡谢过,以谦逊挡住老管家滔滔不绝的恭维之言,便准备回去继续收拾房间。
不想老李左右看了一眼,又低声道:
“小哥可曾选好了挂名之地?
我家老爷说了,只要小哥愿意,可来我金利钱庄。
月供十两,另供逐花鹿肉干十斤,只需在有歹人生事之时,或是庄内需要时出手便可。”
陈凡心道‘果然’,目露沉吟,并未因为拿人贺礼而立刻答应。
他听张猛说过,及冠之前的学徒血气盈身之后,其实不用特意上门查找挂名之地,内城消息灵通的各方势力自会派人前来接洽。
除非是及冠之后、年岁太大的盈身武人,才需要流连于内城各方势力之中推销自身。
而正常来说,金利钱庄开出的价码已经是武馆盈身武人的正常市价了。
且钱庄不似酒楼青楼,歹人生事的概率相对较低。
作为凤凰县唯一一家钱庄,金利钱庄最有可能需要打手出力的地方,便是清理四方外城的民间借贷势力,也即是那九出十三归。
毕竟景朝钱庄除了存储、飞钱、汇兑等业务之外,最大的进项便是抵押借贷,收取利息。
当然,若是民间势力过于强势,金利钱庄也唯有放任一途,就象借钱给陈凡的刘三一般。
至于那所谓的逐花鹿肉,陈凡此前从未听过,便直接问了出来,也不怕这李姓管家看不起他。
老李表面看不出半点不耐,咽了咽唾沫,解释道:
“好叫小哥知道,这所谓的山兽河珍,便是各地武人在数十、乃至上百年的漫长时间中,用实践所挑选出来的、对于武人凝练血气大有裨益的山兽河珍之肉。
一般来说,武人补血益气,兽肉自是不如各类上了年份的名贵珍药。
但有那后天培育的异种珍兽,效用只在入品大药之下,且更易获取,只不过或是强血、或是补气,各有侧重。
而衡量一个势力能否上得台面的标准,除了是否有入境高手坐镇外,能否豢养异种珍兽也是其一。
我家钱庄内,便养有逐花鹿群,侧重补血”
“受教了!多谢老丈不吝赐教”,陈凡听完两手抱拳,满面诚恳。
“诶,使不得使不得”,老李闪身,连连摆手,“老头子我不过是照本宣科而已,当不得小哥如此郑重。
便是我不说,小哥而今血气盈身,也自然会知道。”
只瞬息之间,陈凡便将利弊权衡了一遍,正要开口,老李象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直接道:
“挂名之事,陈小哥不必着急答复,做买卖也讲究个货比三家不是,何况这是关系到小哥切身之利的大事。
我家老爷说了,任凭陈小哥挑选,便是未能选中金利钱庄也无碍。”
陈凡应是,送走了身形佝偻的钱庄管家。
象是为了验证张猛说过的话一般,这一下午,自金利钱庄之后,上门查找陈凡的各方招揽之人络绎不绝。
陈凡除了收拾房间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在接待内城各方势力派来的招揽之人。
也是在这迎来送往之中陈凡才知道,及冠之前的盈身武人为何在这县城之中会这般受欢迎。
与他猜想的潜力大小无关,单纯只是因为够强,年轻,且有背靠县衙的拳馆背书,跟脚清白,还在县衙轮值,有差人身份。
其馀外来的零散武人,哪怕同样年轻,同样是血气盈身。
要想在内城混饭吃,也需四处奔走,自我推销,请人作保,方能得到一个挂名机会。
临近酉时,送走了城中马行派来的精悍活计,陈凡独坐房中,心中自有一番感悟。
‘这便是所谓的圈层了,这些武道常识,我若还是寻常乞丐,恐怕要数年时间,才能从旁人口中得知,恐怕还是错漏百出那种。
就象读书,同样是数学,还在学加减法的小学生,怕是想都想不到三角函数有多难。
而我若是寻常学徒,入不了血气盈身,也要四处打听才能知道。
郑秀肯定知道,她没说,应是自有考量,想来无非是因为我无甚家底,即便说了,也买不凡异种肉干。
况且这才三个月,正常来说应该是熬练拳架的阶段,说了也只能让人徒增烦恼,倒不如让我安心练拳。
至于郑折柳、钟乘龙,谁又会在意一个普通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