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烈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强忍身体的虚弱和不适,掀开车帘一角,观察外面的情况。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在一条土路上,两旁尽是光秃秃的大树。
树木诡异的身形好似张牙舞爪的妖魔,笼住来往路上的所有人和物。
荒凉的景色、破旧的马车,再加之……
王烈默默低头打量自己的新身体,瞳孔微微颤动。
这时,马车里突然响起一声呵斥:
“死哑巴,把车帘放下,冷气都灌进来了!”
王烈回头,发现是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胖子正冲着他瞪眼。
可王烈随即意识到,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身体没长开的少年,所以眼前这个小胖子,对他而言可一点都不“小”。
他没尤豫,当即就把掀开的一角车帘放下。
马车的车厢连个窗户都没有,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但也不至于彻底看不清人。
王烈不看马车外了,转而打量车里的其他少年。
大的十五六,小的六七八。
年龄跨度有些大。
王烈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算是大的那一批,但具体是几岁,他也实在无法确定。
走了许久,颠簸的马车才渐渐平稳下来。
马车外开始传来各种声响,他们似乎已经进城了。
几个少年当即拥到了前面,将王烈给挤开。
他们各自扒开车帘的边角,学着王烈之前的模样打量外界,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之色。
王烈被挤开,也没有恼怒,默默退后,寻了个安静的角落,越过几个少年的背影,一同隔着车帘打量外边。
通过被掀起的车帘一角,一座古朴城镇被少年们瞥见。
王烈听着少年们的谈论,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此地名为阳图县,处于大晟王朝开南府治下。
他们都是周遭乡村出身的农家孩子,因为家里日子过不下去,这才被卖给了青蚨帮。
青蚨帮是阳图县颇有势力的帮派。
对于少年们来说,青蚨帮可谓是擎天巨物。
“不愧是阳图县,真热闹啊!”
“听说添加青蚨帮就不用饿肚子了。”
“当然了,就算是刚入帮的‘灰绳’也能天天吃白面馒头。”先前呵斥过王烈的小黑胖子傲然道,似乎这青蚨帮是自家开的一般。
“天天吃白面馒头!?”
“苗大壮,你别是骗人的吧?”
少年们不信,但却都不争气地咽起了口水。
这年头即便是逢年过节,村里也没有几家能吃得起馒头。
还是白面的!
“骗人是小狗,我堂哥前年就添加青蚨帮了,早早就转成了正式的‘草鞋’,等再熬过今年就升‘红棍’了,说不得还能当个香主呢。”
苗大壮的背挺得溜直,拿着鼻孔傲视群雄,活象脸上长了四只眼睛一般,也不知该说是他鼻孔生得大,还是眼睛长得小。
少年们的话题很快就围绕在了吃馒头上。
一个个吹嘘着自己一顿能吃几个馒头。
可王烈仅一眼便能看出,他们中只怕没几个人真的吃过馒头,只是互相胡乱吹嘘着,生怕自己被瞧不起。
听见少年们的吹嘘已经膨胀到了一顿吃几十个馒头,王烈笑笑便继续打量车外。
不一会儿,马车缓缓停稳,外边传来狗爷的吆喝声:
“小崽子们,都快点滚下来!”
话音未落,马车车帘便被一把掀开,寒风和光亮涌入,唬得挤在车帘后偷看的少年们不由往后一缩。
王烈微微眯眼,适应了光线之后,入目的巨大院落让他不禁暗暗心惊。
这青蚨帮的规模比他预想的还要庞大不少。
只见足球场大小的院落中,有不少人影来往,远处还有一群正在扎马步的身影,在整齐的嘿哈声中舞动手上的短棍,似乎在习练什么招式。
王烈跟着其他少年下了马车,好奇地打量四周。
“狗爷,您这一路辛苦了。”
这时,一旁有人接过了狗爷手上的缰绳。
王烈看去,发现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脸上堆着笑。
狗爷点点头,有些爱搭不理。
“刘奇,好好教教这些小崽子们帮里的规矩,我去找帮主了。”
狗爷说完便径直离开。
少年们从马车上都下来之后,不复先前的活泼,一个个都禁若寒蝉,低头耸肩,乖得跟鹌鹑一样。
就连先前最得意的小黑胖子也没了动静。
只因他们都看到,刘奇送走了狗爷之后,看向他们的目光立即冷冽了起来,脸上的堆笑也是转眼不见。
“青蚨帮的威名想来你们都听过。”
“我是刘奇,也是你们接下来一个月的教习,负责教你们帮规和练武。”
“青蚨帮不养废人,练不好是什么下场,你们自己想吧。”
“今天,我先教你们第一条帮规。”
“从现在起,你们生是青蚨帮的人,死是青蚨帮的鬼。”
“若有二心,千刀万剐!”
刘奇话音落下,阴冷地咧嘴一笑。
少年们被吓得齐齐一颤,把头埋得更低了。
王烈也不禁默默皱起了眉头。
……
转眼,王烈来到青蚨帮已经三天。
这三天时间里,他们开始学习帮规,修炼武道。
此方世界有武道,而且极为昌盛。
就连青蚨帮都有几门功法传给帮众。
从教习刘奇的口中,王烈知晓这里应该是一个低武世界,虽然有各种武学,但还不至于超脱常规。
当然了,绝顶高手是什么层次,他也没有亲眼见过。
王烈之前有伤,这三天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他们现在半天扎马步,半天学基础棍法,晚上还得背一个时辰帮规,充实得很。
只是以王烈现在的身体,练武实在是勉强,因此进度比别人差了不少。
王烈装成哑巴,练武进度也慢,更加被轻视。
只三天的时间,便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欺负他。
他们这一批少年都住在一间房里,睡一个大通铺。
王烈被挤到了最接近门口的位置,每晚睡觉都得吹着冷风。
这样的情况,只怕在王烈的身体恢复之前,是很难有所改变了。
只是他这三天勉强跟着练武的进度,身体不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倒越发虚弱了。
再这么下去,只怕王烈的身体只会越来越糟糕。
此时,王烈刚刚结束一上午的站桩,身体实在难受,便连午饭都顾不得吃,就先返回了休息的房间里,打算先缓口气再说。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得想个办法休息几天。”
王烈如此想着,但却为难了起来。
身为教习的刘奇并不是不知道王烈的身体情况,毕竟他脑袋上裹着的粗布还没拆下来呢。
可刘奇这三天连提都没提让他休息的事情,甚至话里话外不断地强调,青蚨帮不留无用之人。
也正因为如此,王烈才强撑到了今日。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就在王烈愁眉紧锁之际,房门被人粗暴地踹开,接着就走进来了三道人影。
苗大壮领着一个麻子脸和癞子头,霸道地闯了进来。
“死哑巴,你整天偷奸耍滑,刘教习让我们好好给你端正一下态度。”
苗大壮狞笑着,活动着手腕,一副要对王烈动手的模样。
王烈冷冷盯着苗大壮。
这黑胖子想找他麻烦不是一天二天了。
现在正是大家吃午饭的时候,这里不会有其他人过来。
显然,这三个人是早有预谋。
苗大壮本身就人高马大,力气不小,练武的进度在他们这一批少年中算是快的。
再加之还有两个狗腿相助,看起来拿捏王烈简直是手到擒来。
可苗大壮三人看到王烈丝毫不慌,只是冷冷盯着他们,心中不由一阵发毛。
“这死哑巴!”
苗大壮心中暗骂,面上依旧一副狠色。
王烈明明是一个病秧子哑巴,但被他盯着,总是让人不寒而栗。
苗大壮之前就想教训王烈,好给自己立立威风,可好几次都在这种注视中作罢。
可随着他们练了几天武,这胆气也是越发壮了。
“还敢乱看,我把你这双眼珠子也给打爆,让你又哑又瞎!”
苗大壮怒极动手,抽出腰间的白蜡木短棍,对着王烈照头劈下,刮出沉闷的破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