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剑吧，再砍下去，你这剑损耗会更大，它天天陪你砍妖砍怪，没有休息时间，也没有加班费。”
莫九霄甩了甩手腕，血珠沿剑槽滚成细线，溅在地上晕开小血花。
“妖血馊味太重，闻一口能少十年修为。”
地面突然“咔嚓”裂出黑缝，紫雾喷薄而出，凝成密密麻麻的指甲盖光片。
“别盯它们，它们也在盯你。”
莫九霄一把拽住苏沉璧，手腕攥得发紧。
光片骤胀，拼出浮空仙宫，鎏金瓦片滴着血色光，晃得人眼晕。
“苍玄仙宫！”
“我祖奶奶陪嫁的棺材板上，刻的就是这仙宫！连瓦片掉漆的弧度都没差！”
“某一世我死时，天边就飘着这破宫，当时还纳闷怎么有‘豪华送葬套餐’。”
莫九霄脸色铁青。
仙宫大门“吱呀”打开，白袍身影缓步走出，衣摆扫过地面无一丝灰尘，
周身灵力波动竟和厉寒舟有七分像，连抬手时袖口褶皱都如出一辙。
“这气息……”
厉寒舟猛地攥紧剑柄，指节泛白，骨节都快捏碎，
“怎么回事？”
“光片在补全画面！你看仙宫前的轮回池！”
苏沉璧指尖戳莫九霄胳膊，语气发颤。
光影里的轮回池泛着幽蓝水光，白袍身影抬手一点，流光坠入池中，
竟浮出个和厉寒舟一模一样的身影，连头发丝飘的方向都没差！
“分身……苍玄仙尊在造分身！”
莫九霄倒吸凉气，差点呛到。
厉寒舟脸色“唰”地惨白，玄冰剑“哐当”掉在地上，刺耳声响里，他踉跄后退撞在石壁上，后背钝痛难忍：
“不可能……”
这是他第一次失态。
从前被数十妖兽围攻，他还能边砍边点评“这妖兽肉质太柴，烤着不好吃”，可此刻他浑身发抖，眼里的冷静碎成渣。
“你看那分身的握剑姿势，还有皱眉的弧度，跟你生气时简直完全相同！”
苏沉璧声音发颤，指着光影不敢挪眼。
“住口！”
厉寒舟嘶吼着打断，嗓子都劈了，却忍不住又瞟向光影，
“那不是我！我的功法是自己悟的，我的路是自己走的！跟他没关系！”
光片突然加速旋转，白袍身影缓缓转身，面容模糊，可那双俯瞰众生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池中分身。
“你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承载我的残念。”
“待你集齐九世轮回之力，便是我归来之时。”
“啊——”
厉寒舟抱头蹲在地上，无数被遗忘的画面冲进来，修炼时突然卡壳的瓶颈、
梦里反复出现的仙宫、突破时莫名多出的陌生记忆。
“我的功法……是他塞的？我的记忆……是他编的？”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莫九霄捡起玄冰剑递过去，剑尖还在微颤：
“光片不会说谎，但未必是全部真相，说不定剪了关键剧情。”
“什么意思？难道分身就不是人？就该当傀儡？”
厉寒舟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
“你有自我意识，就不是傀儡。”
“古籍说，高阶分身若生出独立心志，便能脱离本尊掌控。”
光影里，白袍身影挥手掐碎几个半成品分身，碎渣落地，唯独对厉寒舟这道分身格外关注，还亲自刻下保护符文。
“他为什么留着我？”
厉寒舟盯着符文，突然笑出声，满是绝望，
“因为我好用？因为我是最完美的容器？”
“不对。”
“他掐碎其他分身时眼神冰冷，看你的时候，指尖顿了半息，有犹豫。”
厉寒舟一愣，顺着看去，果然见白袍身影指尖碰他分身额头时，停顿了一瞬。
“仙尊会对分身犹豫？”
“你怕不是被光片闪了眼，他要是有这闲心，早把我掐碎八百回了。”
“九世轮回里，我见多了操控与背叛。”
“真把你当容器，不会让你踏入秘境，更不会让你遇到我们，谁会给容器找‘同伴’当破绽？”
幻境碎片突然“啵”地炸开，紫雾凝成流光，“嗖”地钻进厉寒舟眉心。
“呃！”
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
“他怎么了？”
苏沉璧急忙去扶，手刚碰到就被烫得缩回。
“碎片在传信息，别打扰他，容易出问题。”
莫九霄按住她的手，示意冷静。
半柱香后，厉寒舟猛地睁眼，绝望淡了，多了丝迷茫与冷冽：
“他给了我幅地图。”
他抬手虚画，秘境地图浮现，核心处标着“轮回殿”
“苍玄仙尊的残魂藏在那，要我过去完成最后的融合。”
“去不去？”
苏沉璧看向莫九霄，指尖摩挲刀柄都快摸出包浆。
“九世都在找他，现在就在眼前，没理由不去。”
莫九霄握紧咎无剑，剑身在掌心硌出红痕。
厉寒舟站起身，拄着玄冰剑稳住摇晃的身体：
“我去，但不是当容器。我要问他，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把我当什么。”
“够硬气，我喜欢。”
“不过轮回殿外有三重禁制，都是针对分身的绝杀阵。”
“第一重‘心幻阵’，专挑心底最在意的事下手。”
苏沉璧指地图，话没说完就被厉寒舟打断：
“我心里没在意的事。”
“上次在雪原，是谁为了救只快死的雪狐，差点被雪豹偷袭？还嘴硬说‘雪狐毛好看，想拔来做书签’。”
莫九霄嗤笑，拆穿他的嘴硬。
“那是雪狐身上有灵药！能治寒症！”
苏沉璧拖长调子逗他，厉寒舟别过脸，耳根更红：
“少废话，第二重‘轮回锁’，会强制勾起前尘记忆，你们九世轮回的，进去怕是要被记忆冲垮。”
“放心，九世记忆早被我炼化成剑气，正好当养料。”
莫九霄活动手腕，骨节咔咔响，又看向苏沉璧，
“倒是你，前几世的伤……”
“早好了。”
“有你在，怕什么？你可是我的‘九世保镖’。”
“第三重最麻烦，‘本尊印’，只有苍玄仙尊的气息能过，我们三个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空气瞬间安静。
“理论上只有我能安全进去，但进去就是羊入虎口。”
厉寒舟语气无奈。
“你识海里不是有他刻的保护符文吗？”
“试着引动符文，注入自己的灵力，看看能不能激活。”
厉寒舟皱眉照做，眉心亮起淡金光，符文在眼底流转，竟比之前柔和许多。
“符文在认主！”
“他当年刻符文时犹豫，说不定留了后手，让你能脱离掌控。”
厉寒舟盯着掌心凝聚的同源灵力，声音发颤：
“这……是我的力量？不是他的？”
“当然是你的。”
“从你对雪狐心软、对我们放下戒心开始，你就不是傀儡了，你是你自己。”
“少煽情，你们俩怎么办？”
“笨。”
“刚才碎片炸开时，我抓了缕雾气，能模拟你的气息。”
他摊开手，淡紫雾气旋转，满是冰寒气息。
苏沉璧也摊开手，掌心雾气与之呼应：
“我也抓了点，不愧是‘九世搭档’。”
厉寒舟看着两人掌心的雾气，终于笑了，是真正放松的笑：
“你们俩……还真狡猾。”
“现在说说，怎么跟你‘便宜本尊’打招呼？”
莫九霄挑眉。
“先问他为什么造我，把我当什么；再问前几世被掐碎的分身，是不是也有自我意识、也挣扎过；最后……”
“他要是敢说让我当容器，我就用这把他间接赐我的剑，劈了他的残魂。”
“够狠！”
“幻境碎片里，他说要集齐九世轮回之力，要这力量做什么？”
“他好像在对抗什么，又守护什么，画面里有星辰陨落，还有‘界外’两个字，很模糊，但我没看错。”
“界外？”
“我九世的终局，都有天边裂黑缝、怪物涌出来的画面，只是记不清细节。”
“看来他不只是想夺舍这么简单。”
“但先解决眼前的，一步一步来。”
厉寒舟率先迈步，玄冰剑挽了个帅气剑花：
“走了，去会会我的‘便宜本尊’。”
“你刚才脸红的样子我记下了，以后谁叫你冷面剑仙，我就说你救雪狐还嘴硬的事！”
厉寒舟脚步踉跄，回头瞪他，眼里却没了戾气，只剩无奈：
“莫九霄你找死！信不信我冻你成冰棍？”
“来追我啊！追上我就不说了！”
莫九霄笑着往前跑，玄色衣袍在雾气里划残影。
“你别跑！”
厉寒舟拔腿就追，剑在手里晃悠，却没真动手。
苏沉璧笑着跟上，喊着“慢点别跑丢”在厉寒舟转身时悄悄勾起的嘴角，
他握剑的手，终于没了之前的紧绷，多了丝属于“人”的温度。
雾气渐散，轮回殿的红墙黑瓦在天边愈发清晰，庄严里透着诡异，
可三人并肩的脚步声，在渊底回响，竟生出种踏实的暖意。